向晚想,她执笔的姿势肯定也很好看。因为她是学着折兰勾玉的样子,偷偷练了无数次,才让自己觉得满意。她也有修长的手指,有白皙的皮肤,掌心的粗糙执笔的时候恰可以完美隐藏。
两人一教一学,乐正礼就觉得自己成局外人了。
表哥倒还好,毕竟做老师的,学生刻苦用功又有天分的话,不用花太多的心思。向晚本就理他甚少,上次扬州城逛街替她买了很多礼物后,情况稍稍好转,没想到学画事件一出,又回到了起点,向晚忙得连看他一眼的时间也没有了。
乐正礼暗自思索,他也该教向晚一些东西了,哪怕没有拜师的礼,没有老师的名,但他们三人应该像一家人一样,没理由将他拦在门外。
这日行至常州,乐正礼趁着向晚学画的那会子光景出去闲逛。说是闲逛,其实是去取件东西,他在心里想了几天又安排了几天的好东西。
乐正礼好半天才回来,怀里抱着个不小的物什,用红缎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径直推门进了向晚的房间。
恰向晚苦学了几天杏花,正拿着先前扬州买的那把白底木柄折扇练习。临近结束,正待完美收笔,她也觉得甚好,没料到一声门响,屋里宁静的气氛被打破,向晚手一抖,那抹杏芯划过花瓣,横生至一旁枝头。
好端端一副杏花怒放图,霎时失了味道。
乐正礼浑然不觉自己闯了祸,大步流星入内,一边扯着嗓子嚷嚷:“小晚,小晚,你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向晚看着折扇上的杏花图,笔一扔,起身便将乐正礼往外推。她小小的身子只有乐正礼腋下那么高,但她从小做惯家务,力气倒是不小的,直将乐正礼推出门去。
“小晚,小晚……”当事人一头雾水,抱着东西,觉得自己很是无辜。
“礼……”折兰勾玉右手执扇,左手拿起案上的折扇略一打量,从乐正礼推门笑看到现在,终于悠哉优哉开口了。
端看扇面上的杏花图,真的难以想象作画之人才学了十来天的画。想起初见向晚时庙北墙上他的画像,小小的孩子,画出来的五官神韵竟有十之九成相像,向晚果然很有天分。一笔之差没什么可惜的,以后只会更好!
折兰勾玉只一个字,便让两人静了下来。
“表哥表哥,我给小晚备了样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乐正礼一激动,分不清你与她,给向晚备的礼物,却说折兰勾玉一定喜欢。
“那看看吧。”折兰勾玉倒坦然,一身白衣胜雪,如墨长发半披,手中折扇遮住下巴,笑得很是温和。
乐正礼仿佛得了圣旨,侧身绕过向晚,屁颠屁颠闪进屋里,将抱着的东西小心地平放于桌上。乐正礼送个礼物弄得比读书应考还紧张,站在桌子前,深呼吸几次,方伸手将外面包着的红缎缓缓揭去。
“凤首箜篌!”红缎下的东西,让折兰勾玉都意外了一下。
这件礼物太过贵重。此刻横置于桌上,文身凤首、缨以金彩、络以翠藻,十四弦,足有八岁的向晚大半身高。
“礼花了不少心思啊。”折兰勾玉抚扇微笑,淡定从容,漂亮而狭长的眼睛笑成了弯弯一道弧。
乐正礼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转身冲着向晚道:“小晚喜欢么?”
向晚抬眼看他一眼,尔后走至桌前,微皱着眉打量桌上的“庞然大物”。
她是第一次听说凤首箜篌这名字,虽不知它到底珍贵到何地步,但观其外观,便觉高雅华贵,且不常见。而且,折兰勾玉的反应很能侧面反应礼物的贵重。
其实她并不喜欢乐器,因为不会弹奏。在杏花村的八年,甚至连个念想都没有。
“我不会这些。”向晚婉转拒绝。
“没事没事,我可以教你,也不用你拜师的。”热心少年乐正礼。
向晚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半晌才轻道:“我够不到这个。”
fēng_liú倜傥、优雅华贵的折兰勾玉破天荒不厚道地笑了场。他表弟脸上的神情很逗人,似笑非笑,欲哭不哭,与一旁向晚无辜的神色一衬,他便忍不住了。
他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自觉修为也是顶顶的,三人之中又最为年长,本不该这样打击人,所以当他听到自己的笑声时,心里不觉也怔了下。
气氛太融洽,心情太放松,才会如此吧!
折兰勾玉想,向晚真是个奇怪的孩子,虽然她不善言辞、不常笑,沉默到对人有些爱理不理的地步,而他与表弟分明不是容易亲近的人,她却这么自然而然的融入到他们的生活中,好像本就该这样似的。
在折兰勾玉的协调下,向晚收下了凤首箜篌。并在表示谢意的同时,一并表示要等她长大长高些,手能轻易够得上箜篌的时候再学弹奏。
送礼讨喜终以美好结局落幕,向晚也不好提折扇杏花图一笔败笔之事。毕竟这折扇也是乐正礼掏银子买下的。
第八章
秋日浓,冬渐近,三人一路按计划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