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之下,重伤的司马玄被暗中带人过来的张或先一步给拿住了性命。
张或撇下两方大军,又一路被司马玄的亲卫追杀着,只好带着司马玄匆匆躲到了一个专门为边境烽火台提供狼烟的小镇子里。
皇帝要知道司马玄此次不死不休的追击匈奴的原因,司马玄说自然是为了换美人归来。
然而皇帝想要的答案却不是这个,镇海王张超想要的答案也不是这个,张或又爱慕着那个名动天下的才女多年,如今仙子谪下尘间遭罪,张或于怒火攻心之下,将这一切都归结到了司马玄的头上,已然对原本就有重伤在身的司马玄用了刑。
奈何北境军的少帅实在是个硬骨头。
司马玄素来知道张或这些年来对曹徽的心思,便极尽讽刺的激怒张或,张或发了狠,抄起手边的长板凳就从侧面拍上了司马玄的头。
司马玄的左耳朵,就是这样失聪的。
满头是血的司马玄知道自己成功了,在她就快要支撑不住之前,在撑到留生带兵来救自己之前,她学着北境军里那些兵痞子们的样子,流里流气的同张或说着曹徽的滋味是如何如何的美妙。
张或将她关在一间密封的地窖里,他让人用狼烟熏她,熏坏了她的鼻子,他让人将她绑在柱子上,用食盐水泼她身上遍体的那些外伤——张或终究是被司马玄激怒,端来失语药要给司马玄灌下去。
草药浓稠苦涩,才给司马玄灌进嘴里一点点,亲自来给司马玄灌药的张或终于发现了那个足以让司马家满门抄斩的秘密——荆陵侯司马玄,竟然是个女人!
还好,司马玄就是这样拖延着时间,直到留生带兵赶来,将她救了出去。
而司马玄惧怕吃汤药的毛病,也就是从那个时候遗留下来的。
司马修身为一军之元帅,纵使心急如焚的担忧儿子的安危,可他却离开不了对月关城。
他连忙派了心腹副将何统亲自率领亲军去驰援,但是当何统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时,司马玄已然斩杀了张或,并趁乱嫁祸给了北蛮。
——嫁祸之事被司马玄做的滴水不漏,多年之后,直到司马玄躲在暗处凭借一身狠戾而搅弄阴风诡雨时,她才忽然明白,她并非是被逼成了一个阴谋家,而是她骨子里就天生存在着这种东西。
她当真如世人说的那般坦荡光明吗?不是,不是的,她是个领兵的人,要是没有些心计,怎么在战场上领兵打仗?
与匈奴北蛮的战事尚未平息,远在长安的天子连下五道金台令诏令司马玄回京述职,将近一个月过去之后,北境军少帅荆陵侯司马玄不仅回了长安城,而且还提着无痕刀闯了大通和殿。
人无能为力的事情,原来有那么多那么多。
她被逼的走投无路又如何?她压着手里十万北境铁骑以死相逼又如何?便是她血染了大通和殿,那又如何?
——终究,她终究也还是没有能把曹徽救回来,没有……
回到长安的司马玄如同是猛虎离山,猎鹰折翅,景初九年,天家以避曹氏之嫌的由头拿了她北境军的少帅大印,却又架不住世人的审视而给她拜了一个刑部右侍郎的闲职。
司马玄被困在了长安,从此香灯半卷流苏帐,夜半梦中见故人。
可她依旧坚持着,不曾有一日放弃过想办法救曹徽回来。
太子始终要杀他的亲表妹曹徽,对此,皇后并不知情,皇帝袖手旁观,河州离长安与北境都太远了,司马玄鞭长莫及,那些年里,她为了护曹徽一方性命无虞,几乎将父亲留给她护身的死卫全都送去了曹徽身边。
她替她挡下了太子/党一波又一波的暗杀,甚至她不惜摆明立场选择与自己的父亲对立——她在几年前太子想方设法收天下富商为羽翼时,出手帮了河州沈家的家主沈去疾。
她与沈去疾谈条件,她帮对方解决长安之事,对方回到河州后帮她护一护曹徽的安稳。
沈去疾确实做到了亲口答应她的事——并且,万安寺的那场大火,就是在她与沈去疾的商量之下,欲借太子之手而偷梁换柱将曹徽换出来的结果。
当然,那场大火不是她和沈去疾放的,那是太子发狠心杀人灭口的结果。
演戏就要演全套,凭借皇帝陛下耳目之众,他自然是知道司马玄将曹徽从大火中救出来,并带回了长安一事,于是司马玄选择了主动进宫面圣。
那是景初十四年的隆冬,也就是那一年,她结识了靖安王赵清远,并选择与他站到了一个战线上,将一场改天换地的阴谋争斗,静悄悄的顺着景初十四年隆冬的大雪,一并埋进了长安城里的各个角落……
可是她终究年轻,不提防还是让大通和殿里的那位心里深沉的一国之君将她的软肋攥在了手里。
皇帝陛下召见了曹徽,以姑父的身份表达了对曹徽的关心与愧疚。
司马玄至今还记得,那时的皇帝对曹徽说了什么——
“我贬你去河州万安寺吃苦受难实属是无奈之举,曹氏罪大,而你夫家是顶着晁国北边天的司马家,牵罪不得,你相公的身份保住了你的性命,可朝廷里的文武大臣、以及皇极台上那九方大鼎上铸刻的十二晁律,都不允许你安稳的留在长安生活,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只好将你送去河州,媛容啊,姑父的心里也是极苦的,还望你能体谅一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