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都是这般场景,其间那几个人三番四次想请灭绝师太出来,都无功而返,不过却也没有再找她那些师姐,直到第五天入夜时分,那几人来到了周芷若牢门前,将她带了出去。
她被一群黄衣人押到一座大殿内,那里灯火明亮,两旁各站了一排蒙古武士,身高体型都差不多好似出自同个模子的雕像,而正前方一排人却是姿态各异,有面色发黑的老者,也有满脸横肉的番僧,最靠近中央座椅的那个人一头红棕色乱发,面上横七竖八的刀疤将原本面目销毁殆尽,正是在大漠时候伴在赵敏身畔的哑仆。
不着声色将屋里的人打量了个遍后,周芷若低下头盯住脚尖,不去看正中央那一袭红衣。
“峨眉派周——”
她听到有人如此开口,然而话未说完就停住,不禁抬起头向那边看去,说话的人是其中一个老者,他正扭过头去看中央那位子上的人,周芷若的视线终还是被牵着带向那边。
铺着锦缎的软榻上,赵敏倚靠着一边,一手举着——正是这手势打断了那老者的话,而另一只手则不轻不重搭在扶手上,柔弱无骨的慵懒姿态好似餮足的猫,却又隐约闪烁着危险的气息,而她右手边悬着的,赫然是倚天剑。
这次她没有穿汉人服饰,而是作正统蒙古贵族打扮,披了件火红色的长袄,肩上以貂皮为缀,脚上穿一对鹅黄缎鞋,鞋头上各缀一颗明珠。头发分为多股编成细小的辫子垂于身后,额前是金丝线串起的玛瑙石,脖子、腕上也戴了不少闪亮的配饰。
这些珠宝首饰,无论哪一件都是夺目生辉,可在她身上却都沦作了陪衬,这便是这蒙古郡主真正的姿态吧。
周芷若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但很快重归清明,垂下眼眸死死盯住地砖,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而后,她耳边传来珠玉轻碰发出的清脆声响,却是赵敏走了过来。
“这里的规矩,只要谁能胜得我手下三人,便平平安安的送他出门,再无丝毫留难,尊师那般涯岸自高,不屑跟我们切磋武学,周姑娘为尊师及门高弟,听闻已深得她剑招绝学,何不代你师父与我们一战?”香风扑鼻,将赵敏轻柔的嗓音一并送来。
之前见面,赵敏总是巧笑吟吟唤“周姐姐”,如今却只以“周姑娘”称谓,周芷若听在耳里,纵然已百般告诫过自己,心里终究有些不是滋味,她咬了咬下唇,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压下去,随后开口,却没回答赵敏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们把我师父怎么了?”
“我们哪里敢对尊师做什么。”赵敏轻笑,一派无辜的模样,“她自己瞧不上这的饭菜,我们也很伤脑筋呢。”
“多久了?”听闻师父绝食,周芷若顿时脸色煞白,顾不上敌我有别立刻焦急问道。
“唔……”赵敏柳眉轻蹙,拖长音调做出苦思的模样,看到周芷若眼中那番焦急转变为慌乱,才慢悠悠开口,“大概——”
她突然目色一凛,止住说了一半的话走到周芷若身后,再度开口时已是质问口气,“那簪子呢?”
周芷若一怔,她没料到赵敏还记着这茬,可也不想去理会,只揪着之前的问题不放,“师父她老人家到底怎么样了?”
“周芷若!”赵敏却根本不理,转到前面仰头瞪起她来,“旁人比武输了都要留一根指头。我怜你峨眉派多为弱质女流,你那师姐虽然输了,我却把她好生生送了回去。可你若不识抬举,我这就把你那师姐再请回来。”
“不要!”周芷若终于明白为什么最早回来的人声音中蕴含痛楚,而师姐却安然无恙了,她也知道只消赵敏一声令下,师姐便难逃断指之痛,纵然有千般不愿也只能屈服,攥紧衣服下摆颓然道,“那发簪,我丢在囚室里了。”
赵敏立刻吩咐一个手下去取那支发簪,然后朗声道:“我可以告诉你尊师的情况,也可以不多为难你的师姐们,只要你别再丢了那簪子,如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情况下周芷若只能点头道“好”。
“你可别出尔反尔。”
“峨眉门人,绝不言而无信。”
见周芷若以峨眉担保,赵敏脸色终于缓和下来,眸光流转间又带上先前的笑意,“已有五天。”
五天不进食对于灭绝这样的高手来说顶多精力折损,还不至于危及性命。周芷若听闻师父暂无大碍,终于稍微镇定了些,可念及师父刚烈的性子,如果再拖上几天后果定不堪设想,心情又沉重起来。
“你若担心她,不如去劝上一劝,与其何必如此苛待自己,不如……”赵敏说到这却停了下来,她本想说不如归顺朝廷,可一想到周芷若连独自脱逃都不愿,这话说出来也只是自讨没趣而已,口风一转道,“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所以周姑娘是比还是不比?”
周芷若看了她一眼,依旧捉摸不透她意图所在,又见她所指的三个番僧下盘皆稳如磐石,看起来至少有十几二十年的功力,料想自己绝非对手,比试无异于自取其辱,反倒令峨眉落下笑柄,便答道:“我不过一小小弟子,如何有资格代师父出战。”
不料她这句却正中赵敏下怀,这些日子找来比试的其他门派皆为门中顶尖高手,唯独那日因峨眉掌门灭绝不肯出战所以随意找了个弟子交差。周芷若的功夫虽不错,却也远不到足以与赵敏那三个手下斗招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