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点的如同啄米。
卢嵇又心软,他看着江水眠手撑在桌沿上,想用指腹稍摸摸她手背也好,却忍住,挑眉笑道:“怎么,觉得我太凶了?”
江水眠连忙道:“没有,我一定不会给卢、五爷造成麻烦的。”
卢嵇觉得,这些话又使他不能与她更亲近,江水眠的战战兢兢与乖巧,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她。卢嵇知道的,真正的她,又冷静和可靠,又时不时会冒出孩子气的一面。但他从几年前就陷入了一种胶着的状态,对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觉得自己很荒唐。非拽她进府,要她在他身边生活,用“演姨太太”来自我安慰,但天底下哪有什么“假结婚”。
卢嵇一下子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还是别多想了,道:“把手伸出来。”
她伸出那惨不忍睹的十指。
卢嵇抬起右手:“搭我胳膊上,给你把颜色卸了。”
她愣了一下,迟疑片刻,将手非常轻的放在他手臂上。
卢嵇没有躲,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她的手小小的,让人很难想像她握过枪,拿过刀。
他心底叹气,拿起桌子上卸美指油的光油,小心翼翼涂在她指尖。
这年头的卸甲油味道还很重,她指尖凉凉的,却忍不住望向卢嵇垂下的睫毛和他的额头。
她想起来,宋良阁偶尔提起过卢嵇怕女人的缘由。
他和徐朝雨都算是被家里包办婚姻的那种,却也都诞生了悲剧。
他十七岁还不到的时候,家里管不了在外头浪的卢峰,就想给卢嵇张罗结婚。那时候很多人都是这个年纪结婚,卢嵇倒也没异议。家里给介绍的是一位清末从北京逃到香港的书香门第家的女孩儿。他年纪还小,从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家里安排下见了那女孩儿几回。
对方相貌也很可爱,不多话,却总是对他笑。卢嵇懵懵懂懂的就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家里问他觉得如何,他便说挺喜欢的。
只是卢嵇并不知道,其实那家离了北京没了根基,位置压根比不了卢家。对于对方来说,嫁给卢嵇算是高攀。
就因为卢嵇一句喜欢,卢嵇母亲死后一直觉得亏欠两兄弟的卢家老爷子便点了头。
他们决定在香港的教堂举行婚礼,在婚礼当天,那女孩儿穿着新式白色婚纱,却两眼肿着,不再像以前那般总对他笑了。婚礼都在忙,卢嵇也没有机会问她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婚礼现场,这女孩儿从裙摆下头掏出小刀来,一把捅进了拿着戒指微笑要给她带上的卢嵇的肚子里。
一个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竟有那样的狠心,那样的魄力,她不止扎了卢嵇一刀,卢嵇的肚子上留了两个血洞。若是力气再大一些,她或许能给卢嵇肚子上开十几个窟窿。溅的她白婚纱上都是血还不肯松手。
卢嵇其实已经记不得那时候是谁先跑上来拦的。他只记得自己当时傻站着,肚子上又热又冷,戒指掉在了地上。他觉得自己离死这么近。
后来缠绵病床几个月,死去活来的痛苦更不必说。
他那时候才知道,这女孩儿心中有属意的人,甚至也私底下交往了很长一段时间,家里却不同意。她勉强来与卢嵇相亲,因为卢家地位高一直赔着小心。她看卢家人的态度,以为一定不会成,她或许就有机会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却不料家中突然传来消息,说卢家小少爷就相中了她,非要和她成婚。
亲戚们说的是她飞上枝头,或许连家里的窘境都能解决。
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位得知此消息,却冷脸甩下“贪图富贵”“你日后在香港也能横着走了吧”之类的话,与她决裂,甚至在她家里准备婚事期间,迅速与其他家里缔结婚事。
她彻底绝望了。
不敢不能反抗家里,又没有勇气逃走,她竟发了疯,恨上说出“喜欢”二字的卢家小少爷。或许杀了他,那位就明白,她并不是贪图富贵的女人。
这事儿要是按在别人身上,卢嵇或许还能感慨几句可怜人,搁到他自己身上,他就想问一句凭什么!
爱而不得、压根不想嫁,还不说出口。
就在卢嵇心里怀揣着一点对婚姻和感情的向往,想着或许以后可以一起读书,一定要对对方好,不能做他爹爹那样的丈夫时,一把刀就把他扎了个肝肺肠子见了光。
这真是在当年嫩的出水的小卢嵇心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过不只是这事儿,卢嵇女人缘一直不太好,他被女人坑的事儿不少,差点被女人暗杀的事情又发生过一次,所以才像如今这样更怕了。
几乎是有女人靠近,他总条件反射的觉得危险。
而他却并不怕江水眠,总是能和江水眠接触的。或许是因为江水眠是他见过长大的,或许是江水眠虽然武功高强但对他而言却是熟悉的、无害的。
江水眠许久没有见他,这时候却能一双手搭在他胳膊上。
江水眠心道:果然,卢嵇怕别人,却总是不怕她的。
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