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德元年,才不过开春的时候,苗修远和李在业并其他伙计助手直接乘船北上,在天津港下的船。这里已经有人等着接他们了,来人是原本在京城活动的话事人周通。本来这种接人的小事只要派几个手下的人来做就好了,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哪里能随便走开。
然而到底是苗修远和李在业两人身份不一般,一个年纪轻轻已经是大掌柜了,说的明白些,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东家之下苗修远就是最高了。而李在业略弱一些,却也不容小视。如今谁不知道东家把个钱庄的纸钞生意看作了掌上明珠?而经营钱庄一块的李在业自然水涨船高。
而且就算没有这些,两个人也是东家派遣过来做事的。这就好比是朝廷往地方派的钦差大臣,就算品级有所不如,下面也没人敢怠慢——到时候一个不好,人家往上面随便说几句,就有的他们受的了!
身上是一件厚厚的羊皮袄子,要知道在这个时间,北方可是十分严寒。大概是考虑到大掌柜和钱庄掌柜都是从吕宋过来,料不到这边还是这个气候,等着的周通还让人准备了几件厚厚的大氅。
果然,见到大掌柜苗修远一行人的时候,虽然已经尽力穿的严实了,却依旧有些不足。便赶紧让手下人拿出大氅替苗修远等人围上,笑着道:“大掌柜和李掌柜只怕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这边的气候,实在是冻人的很!咱们这些一直在这边的都受不住。”
说着又把两只手炉递给两人,道:“可别在这里耽搁说话了,有什么话咱们上马车说去。那边好歹生了炉子,还热了茶水,暖和的多——幸亏天津开港这许多年,使得天津与京城之间运输需求增多了太多,中间修了直道,不然从天津到北京有的是罪受!”
当下一行人没有在繁华热闹的天津港口逗留,而是绑了行礼,就急匆匆地好几辆车去到了京城。而到了京城,苗修远李在业一行人就被安排在了京城官员聚居的一带居住。这是为了图这里清静又安全,同时也好走动将来要走动的人。
也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苗修远李在业一行人迅速地和周通等人熟悉起来——本来就死活在京城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只有这些自己人可以倚靠。而周通那边则是十分看重这位大掌柜和李掌柜,所有事情都是尽力配合,没有一处敷衍的。两边是这个样子,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自然不会生疏。
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一开始所有人就互相体谅配合地这样好,那么即使中间再累再难也是积极向上的。果不其然,在苗修远李在业一行人来到京城之后,之前重点攻关,拿下几个关键人物的做法变成了普遍撒网与重点攻关并行。
所有的人分成了好几组,每天每组要拜访的人,少则两家,多则五六家。在出了正月,朝堂里渐渐开始办事之后,这近一个月的功夫,所有人几乎把该拜访的人家都拜访了一遍。
只能说,他们能做的已经做到了极致。在这样的使力之下,整个正月即使忙于过年过节,兴业钱庄也成为了所有京城官宦人家都会谈论的了。实在是不谈论不行啊,人家就是不停的出现在你眼前提醒你。
上门拜访不过是一部分而已,正月里节日多,凡是这些日子就会借这个送礼。特别是周通这些常年在京城活动的,可以说是深谙其中道理。也不必说什么请托办什么事,实际上又有谁不知道?重复地说也只会让人厌烦,那才是适得其反。
其实送礼本身就是一种提醒了,提醒对方自己的事儿。而这种提醒方式,妙就妙在不仅不惹人厌烦,反而让人心生一种愧疚,好像不帮人家办好这件事就对不起人家一样——要说这些官员不见得是什么十分有脸皮的,但最多也只能做到‘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至于端碗来一边吃肉一边骂娘,那真是少有的!
就在这种热闹与议论里,苗修远与李在业第三次往当朝首辅大人夏大人府上递了帖子——这位夏大人该说是个十分谨慎的了,或者说不谨慎也做不上这个位置。只是少有坐到了这位置的人,依旧保持着以往的谨慎。
正是因为这份谨慎,那些常常进京述职的官员,冬夏两季送冰敬炭敬的商人,拉关系的勋贵人家,这位当朝首辅都是一概不见的。既然他已经权倾朝野了,在别的事情上就该做孤身一人,不然让天子怎么想?看遍史书里宰相们的经历,大明帝国实质上的宰相心里如同有一面明镜一样。
所以过去对于祯娘手下人的联络,夏大人的府上一直都是不咸不淡。规矩以内的好处自然是随大流收着,至于规矩以外的,一概不要。既然不打算替人办事,他也就不会留下这种首尾。
也是这样的过往经历,让周通对于攻关这位首辅大人一直觉得相当头痛,到了后面几乎就是放弃了。然而麻烦就麻烦在,如今东家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大,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这位的。就算不能把他拉到同一条船上,也应该让他保持中立才是。
所以在苗修远李在业他们到来之后,周通才会和他们毫不气馁地递帖子。之前两次是毫无意外地被拒了,毕竟他们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这位一惯小心的首辅不见人才是正常的。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