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氅在外面。
燕君舞坐于一边默然看着,等她们收拾妥当,便起身上前抱起叶莲往外殿走去。
扶中已在那里侯了多时。
“都准备妥当了?”燕君舞走至他面前,微顿住脚步问。
扶中道:“都照主上的意思准备好了。”
燕君舞“哦”了一声,默默点着头,再没有话,抱着人径直往外走去。
殿外空地上停着一辆三架马车,侍从撑起大伞一路将他送至马车边,先一步上前撩开车帘让他将叶莲放入马车内。
马车内立刻有人伸手来帮忙,那是个面貌清丽的少女,依稀在什么地方见过。燕君舞皱眉看了一眼,知道那便是扶中提到的那个秋琪。
眼看秋琪将叶莲接过去,安置在铺设了厚厚被褥的卧榻上,除去外面的大氅拉过被子盖好,燕君舞这才放下车门帘,退身走至一边。
扶中跟过来,他便问:“那个女子信得过么?”
“主上放心,我答应放她回东宁,所以她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夫人,毕竟她们都是东宁人……”
燕君舞道:“如此就好,你们便从柞树林后面那条路走吧!这些日子大雨,蓬蒙江上风浪也大,坐船只怕会出危险……”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扶中心里却很明白,坐船危险倒在其次,到上阳关惊动列贤与云简这才是重点,他不想叶莲跟薛棠在一起,就算是送叶莲回东宁,他也不想他们相见。
扶中应了一声,便躬身行礼,跳上马车。
车夫扬鞭,马车即刻便驶了出去。
燕君舞转过身,耳听得马蹄、车轮声远去,并不回头看一眼。
此后,可还有相见之日?
也许还会再见,却要等到他吞并东宁那日了,那时她只会更恨他,相见又能如何?
他一步步踏上台阶,缓缓走入偏殿内。
殿内空荡荡的,风吹过来,有雨丝拂在他脸上,泛起一阵湿潮的凉意。
卧榻上的被褥已被换过,收拾的齐齐整整,再也嗅不到她的味道。
燕君舞仰身躺上去,他觉得累,身心俱疲,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长途的跋涉,想睡却偏睡不着,折腾了许久,方晕晕沉沉睡着。
却睡得并不踏实,只是不停地做梦。
混乱不堪的梦,好似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有一阵他看见自己小时候,穿着厚重的礼服,费力地迈着两条腿攀爬上高高的殿宇,再一步一晃爬上他的龙椅。还不及坐稳,便有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抓住他后脖领将他扔了下来。
他一惊而醒,喘了两口气闭上眼继续又睡,这一次却看到大师父跪在面前。
“主上……这天下是您的,您不去夺,谁又会替您夺回来?”
他每天都在苦学,不是兵书战法便是治国之道,武功剑术那更是不能少的。
大师父的竹杖常在身边挥舞,他有一天偷懒,身边便会有人死在大师父杖下。
就是这样逼出来的。
燕君舞在梦里叹息,恍惚中看到第一次为他而死的那个孩子,那是他的陪练,只因放任他多看了一阵树下的蚂蚁窝,便被大师父一杖打碎脑袋,红的白的脑浆流得满处都是。
他抱着那孩子哭泣,便连累所有伴读陪练在瓦砾堆中跪了一整天。
从那以后,他再没有为谁哭过。
燕君舞这一觉睡了很久,半梦半醒之间他依稀看到大师父来过。
大师父很严厉地斥责他殿中侍女,之后便有人端来汤药。
燕君舞生气地挥手将其斥退,他并没有病,只是想睡一会而已,只睡一觉也这么多烦心事。
浑浑噩噩中又是一场梦,这一次他梦见小墨轩,他在绿树红花间抚琴,琴声忽高忽低,总是不成调,他烦躁地调着琴弦,却忽见丁冽跑了进来,扎手扎脚一点也没规矩地大喊:“小师妹回来了……小师妹回来了。”
他听到这话竟是惊喜异常,抬眸看去,却并不见有叶莲的身影。
“骗我……”他愤怒地咬牙,心里却忽然明白起来,叶莲走了,他分明叫扶中把她送走了,又怎么会回来?
燕君舞终于醒了过来,坐起身来时却见床榻边怯生生站着个侍女。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主……主上,扶……扶大人回来了,正在外面候命。”
燕君舞一愣,皱眉问道:“他才走了几日,怎么就回来了?”
那侍女道:“走了不到两日……听说半途遇到山崩,道路被阻……”
燕君舞没听她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
扶中侯在外殿,见他出来便躬身行礼。
燕君舞急急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回来了?”
扶中道:“出了那暗道没走多远便遇上山崩,路全被堵死了,一路上飞石泥浆乱滚,卑职只好又退了回来。”
“叶莲呢?”
“还在马车里……等主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