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宴是五月十四,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甘泉宫中花木茂盛,欢声笑语连绵不断,处处都充满了喜气。
宫中妃以上的妃子,除了孙氏不出意料的称病,皆要到和颐殿庆贺皇长子并皇三女满月,宗室之中,近支亦是不分男女,都到场庆贺姬深终有长子。
清早,牧碧微盛妆打扮,又精心装饰了西平公主,带着她早早赶到和颐殿,高太后今儿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早先还说为了守着小何美人生产累得卧榻,抱病看顾皇孙,这会看着却是好得多了,牧碧微一进殿,就见她穿了太后接受朝贺时方才会穿戴的全套服饰,略下的位置上温太妃一身蜜合色宫装,端庄典雅,怀里抱着皇三女,姬深好容易盼来的皇长子,却是被高太后亲自抱住了,充满爱怜的看着,那满眼满心的慈爱是遮也遮不住。
因牧碧微到得早,妃子宗室都还没到,但却有个华服锦袍、年纪比之高太后还要略长的妇人已经在下首靠前的席上坐了,见到牧碧微,转过头来,眉目之间与高太后颇为相似,却比高太后更多了一分锋锐之气。
这妇人牧碧微却看着眼生,暗道这两年年节上头并不曾见过这样的命妇……
牧碧微与西平对高太后并温太妃见礼毕,高太后道:“这是哀家的长姐,武英郡夫人。”
郡夫人是命妇里头的第一等,往上就是王妃了,加上是太后的长姐,牧碧微便略作欠身,那位夫人在席上颔首,还了半礼,目光在西平身上一转而过,庄严的赞了一句:“公主殿下玉雪可爱。”
西平被牧碧微暗暗推了推,就朝她甜甜笑了笑,那夫人脸色倒是缓和了些。
许是因为皇长子的缘故,高太后今日心情极好,竟破例和颜悦色的与牧碧微闲聊道:“你们来的倒早,人却还没齐。”
“不敢瞒太后,妾身这几日被玉桐烦得紧——”牧碧微得体的微笑道,“她自打听说有了弟弟与三妹妹,成日里惦记着想看,妾身与她说了如今皇长子和皇三女还小呢,再者太后先前已经劳累了,怎好打扰?她按捺不住就围着妾身念个不停!”
高太后怜爱的嗔看了一眼西平,见她果然好奇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怀里的襁褓上,便含笑招手道:“前几日的确是无暇叫她过来,如今既然来了,她是正经的长姐,正该与弟弟妹妹们亲近才好。”
西平应声上前,凑到高太后跟前仔细端详了皇长子的长相,又要看温太妃所抱的皇三女,看了片刻,惊奇道:“弟弟与妹妹生得一个模样呢!”
“这是双生子,自然是生得像。”高太后含笑道,“但仔细望去,却也是有所差别的,你看你弟弟的胎发浓密些,你那妹妹却要瘦小些。”
“孙女能不能抱一抱?”西平看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皇长子的小脸,见他睡得很乖,忍不住问道。
如今西平虽然说是四岁了,却哪里抱得动婴孩?高太后自然不会将皇长子给了她冒险,只道:“你年纪还小,抱不动的,待你再长大些,自然有许多弟弟给你抱。”
西平很是失望,又问了温太妃,温太妃手里抱的固然是皇三女,到底也不敢叫她抱的,两边都没被准许,她大为失望,就嘟起了嘴。
高太后见状,就叫宋氏拿了糕点上来哄她,正哄着时,外头左昭仪曲氏并宣明崔氏联袂而来,曲氏进来见礼完毕后,命凌贤人呈上一只锦匣,道:“我昨儿在库房里翻出一对玉璧,倒正好给了皇长子与皇三女。”
打开来看,却是一对桃实形状的黄玉璧,玉色温润,配了五彩丝绦。
高太后叫宋氏接了拿上去,在两个襁褓上比了比,点头道:“一般无二,倒真是他们带着正好。”
武英郡夫人就对曲氏招了招手,脸色和蔼,与方才对牧碧微时的庄重疏远大不相同:“澈娘到我这儿来坐,我有许多年没见着你了!”
曲氏过去坐了,笑道:“那一年夫人回邺都省亲,我才七岁来着,我也惦记着夫人呢!”
“营州距离邺都遥远,往来多有不便。”武英郡夫人感慨道,“一别多年,如今过来看,也只能依稀认得神情了。”
曲氏笑着与她说了几句家常,就问:“夫人这会是独自回来的,还是把世子并两个妹妹都带了来?”
武英郡夫人微微一笑:“慎郎他如今正忙着,我只带了两个女郎来,也是为着她们还没见过外祖家的人呢,过来认一认。”
虽然如此,牧碧微不清楚这武英郡夫人,曲氏却是知道的,武英郡夫人乃是高太后那一辈的嫡长女,自幼教养重视犹在高太后之上,只是她比高太后年长了数岁,先帝娶妇时,这位夫人已经出了阁,这一任的武英侯苏平少年时候到邺都觐见高祖,就尝被赞为俊朗,当时这门婚事也是门当户对又令人羡慕的,只是晚了几年,高祖为先帝娶妇,就择了高太后——武英郡夫人性格刚毅果断,重规矩又有手段、有胆识,就连高太后,在闺阁里也有些怕这个姐姐。
即使做了太后,在武英郡夫人跟前到底还有几分不自然。
曲高两家从前朝就一向互相通婚,走得极近,对这位夫人自然清楚得很,言谈之间极为小心,心里却对她忽然从营州赶到邺都,又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这皇家满月宴上大致有了数——
武英郡夫人性格刚烈,武英郡公对她可谓是又爱又恨又怕又忌,两人膝下没有半个庶子庶女,二子二女都是嫡出,只是武英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