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毕时,何氏却还没到,姬深心下惊讶,正要打发人去问,桃枝却终于过来了,她衣裙虽然齐整,但鬓发微乱,仿佛很是仓促的模样,行礼之后解释道:“娘娘昨儿个晚上有些咳嗽,因时辰已晚也不好惊动人,所以只着奴婢们熬碗姜汤喝了,不想今儿早上竟发起热来,奴婢们忙碌一晚本想起早过来禀告陛下的,但娘娘怕奴婢们近身伺候染了病气过给陛下,所以命奴婢们沐浴更衣之后才过来,却是耽搁了辰光,还望陛下饶恕!”
何氏美貌又善于逢迎,姬深一向就宠着她,如今听桃枝说的句句在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担心道:“好端端的怎就咳嗽了?”
“回陛下的话,娘娘昨儿在外头走了一走,许是吹多了冷风的缘故。”桃枝恭敬道。
司御女眼波一转,掩嘴笑道:“陛下,这么说来容华娘娘怕是感了风寒呢!这风寒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要尽早诊治开方才好的快,真不巧容太医如今却在凝华娘娘那里。”
“朕去看看。”见桃枝听了司御女的话露出一丝忧色,姬深顿时有些坐不住,放下手中茶碗起身道。
牧碧微双眉一扬,正待说话,阮文仪已经先一步劝道:“陛下,容华娘娘若当真是染了风寒,陛下这样过去恐怕会过了病气,于圣体不宜啊!”
桃枝随何氏,一贯走贤德路线,这会也恭敬附和道:“阮大监所言甚是,奴婢来迟禀告正是娘娘怕奴婢近身伺候也过了病气,还求陛下念娘娘一片心意,莫要过去了。”
“朕身子素来健壮,区区风寒又有什么要紧?”姬深不以为然道。
阮文仪自然不敢就这么叫他过去:“容华娘娘病中所求,还望陛下恩准!不然陛下强自过去了,容华娘娘看到反而担忧,如此对娘娘病体也无好处!”
桃枝柔顺恭敬的表情僵了一僵,暗骂阮文仪顾忌着高太后不敢叫姬深去探望染了风寒的妃嫔,却口口声声说是何氏之意,这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姬深的性.子?她当下不假思索道:“还求陛下听一听阮大监之言!”
司御女在旁听着,眼珠转了一转,忽然道:“其实陛下若是不放心,不如命近身之人过去探望,也好叫陛下晓得容华娘娘是否有碍,这样来人回来前先沐浴更衣了再来回话,自然就不会将病气传给陛下了。”
阮文仪亦正在恼着桃枝之语,听司御女这么一说倒是暗松了口气,赶紧道:“陛下,司御女所言极是!”
姬深皱了下眉,正要吩咐阮文仪即可过去探望,就听司御女继续道:“要说陛下的近身之人头一个自然是该数阮大监的,只是大监究竟不便进内室,如今容华娘娘又病着,总也不能叫容华娘娘拖着病体出来给大监探望,如此反而是害了娘娘。再者陛下待会还要出去狩猎,大监自要随行,如何能够耽误?以妾身之见,这份差使却还要烦请牧青衣呢!”
牧碧微昨儿才与何氏商议过,对她今日装病的缘由也能够猜到几分,无非是吃不准阿善到底对欧阳氏做了什么,所以索性装起了病,以观事情发展,不想自己今日来的巧,与司御女联手将邵氏打发了走,如此何氏一病倒更把欧阳氏那边的病讯在姬深跟前压下去了。
不过何氏想来也没想到,姬深对欧阳氏情薄至此,邵青衣亲自过来哭诉,姬深也不过打发了容太医过去看,甚至连叫容太医看完到正殿来回话都没一句,如今司御女却是寻到了一个挑唆的机会——凝华与容华一起病倒了,凝华还是姬深的表姐呢,不想姬深才轻描淡写的打发了邵青衣,回头就要亲自去探望何容华,就算被身边人一起劝住了,还是使了近身侍者去照拂!
以欧阳氏的为人,若不因此与何氏生出罅隙来,她也枉费欧阳家捧着哄着养出的那一身骄矜之气了!
这样拆何氏台的事情,牧碧微当然乐得去做,当下盈盈道:“陛下放心,奴婢定将陛下的心意带到!”
姬深见众人都同意如此,便点了头,又叮嘱牧碧微:“你素来娇弱,如今春寒未消尽,回头也叫容戡开个方子调养调养,免得如锦娘一样易染风寒。”
牧碧微柔柔弱弱的笑着应了,正要带阿善随桃枝先行告退,外头小内侍却引了人进来,打头一个是太医容戡,身后跟着一个穿群青掐黛牙绛边襦衫、系竹青罗裙的宫女,众人都认识那宫女是欧阳氏身边近身伺候的沾露,虽然是大宫女,沾露却一向沉默寡语,与颜充华一般时常让人忘记的,想来是因为邵氏方才被讨到好,这才不得不换了这沾露来,她虽沉默,但所谓少说少错,总也是件好事。
姬深说了平身,他虽然觉得欧阳氏装模作样,但容戡既然恰好来了,也不能不问上一声,容戡也是太医院中风评靠前的太医之一,名头虽然比不上任太医,但身为院判亲传的入室弟子,医术自也是好的,更难得他年纪甚轻,如今不过三旬不到,所以比之任太医与已经年过六旬的院判更经得起奔波之苦,姬深这回出猎特特带上了他——任太医年已老,且除了太后与姬深之命,等闲之人也请不起他,若无意外,这容太医便是下一任的院判了。
得院判照拂,容戡在邺都时也是经常为姬深请脉的太医之一,所以到了御前并无紧张之色,拱手禀告道:“臣奉圣命去凝华娘娘处看过,凝华娘娘此病有些不妥,臣以为最好待病情稳定之后,立刻移回邺都请家师并任太医一起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