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入宫已经有数十日,赏赐下来的金银珠宝倒是一大堆,却未曾被皇帝召见过,更别说侍寝了。入宫第二天便有一堆子姐姐妹妹找着各种理由来见见晏如,晏如又推脱不过,只能硬着头皮接待她们。
天气愈发凉了,宫里人早早就烧起了地龙,晨起降萼阁里雾蒙蒙一片,曲汾带着几个小宫娥在殿门外扫落叶,“刷刷”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寂寥。
娥眉一早起来就在大殿里烧上了火炉,一边往火炉里添碳一边悄声对采葛说道:“小姐醒了没?这两日总有些大大小小的主子来咱们降萼阁,可见咱们小姐的美名远扬,宫里的娘娘都想来一睹芳容呢。”
采葛道:“天气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宫里头的冬天好不好过。”
娥眉说道:“昨儿见曲汾从库房里翻了几个手焐子,大厚棉被也拿出来晒太阳了。宫里的地龙这么早就烧起来了,冬天一定很好过的。”
娥眉压低了声音,又抬头瞅瞅正在指挥宫娥打扫庭院的曲汾,对采葛说道:“这个曲汾真是成熟老道,咱们降萼阁收进来的贺礼,都是她一人仔细分类,标注好送礼人,送进库房里安顿好,若换成我们其中一人,也未必能有她做得这样好。”
采葛用火钳子拨拉几下炭火,道:“宫里头就不缺这样手脚利落的人。只专心做事,不弄些幺蛾子才是生存之道。”
娥眉道:“我们入宫也有半个月了吧。怎么皇上就像不记得有这个人似的。”
采葛道:“皇上国事繁忙,连后宫都极少踏入,不记得咱们,也是正常的。”
娥眉撇撇嘴:“你瞧瞧各宫的小主,盼皇上盼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皇上不踏入后宫,难怪到现在一个孩子也没有。”
“嘘!嘘!嘘!你说话小声点,小心被别人听见了!哪能这么议论皇帝!”采葛连连摆手,警惕道。
娥眉降低了声音道:“唉。才进了皇宫半个月,感觉像过了大半年似的。宫里的日子真是难熬,也不知道小姐怎么能沉得下心来。”
采葛道:“咱们小姐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主儿,这才进宫半日,你就受不了啦?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要不,你去求了小姐,让她找个侍卫把你嫁了?”
娥眉脸刷一下就红了,道:“胡说些什么!我去看看小姐醒了没。”
到了午后,天气也不算太好。这初冬的天,无论向蓝白调和而成的天空凝望,还是朝衰弱无力的树木远眺,这被凄冷的风轻抚过的画面,总是抹上一层厚厚的凉意。一片肃杀,下午的时候竟从云层上射不下一丝的阳光,天灰蒙蒙的,有种要白雪飘舞的错觉。
降萼阁的西边种了七八棵柿子树,此刻高处未摘下的剩余的好些柿子,远远地挂在树梢,红澄澄几个圆圆的丰硕果实,让人望之心生喜悦。
晏如午睡后,闲来无事,叫上采葛、娥眉、小左子和曲汾在降萼阁附近转转。
曲汾一边引路,一边道:“今年的冬天真是奇怪,连续半个月清早起来雾都特别大。今早我一起,还以为住在天上呢。”
降萼阁往西走的途中,有一片小荷塘,只是初冬之时,只能看见上面长满了残叶枯荷,没什么好看的。两岸经过秋风修剪后的疏柳枯杨,倏然间变得粉妆玉琢,仪态可人。湖水茫茫,冒着白气。霜天把近处的山衬托得愈发清亮静穆。小路边的衰草,顶了层柔厚的新霜,变得那么白素神秘。眼前的千枝万条,本是干硬如铁,了无诗意,竟一夜之间面目新爽,婷婷妩媚,静若处子。
小左子说道:“咱们昭仪娘娘是仙女,咱们降萼阁可不就是仙境吗?”
娥眉笑着回道:“小左子平日里不作声,说起话来还真是中听。”
晏如指着高处的那些柿子,道:“柿子!好红的柿子!小左子,这些柿子怎么没人来摘呢!”
小左子回道:“回娘娘,这留下的柿子都是高处的,我们摘不到。矮处的柿子都被宫人摘走做柿饼去了。”
曲汾补充道:“高处的柿子留着,也是给鸟雀留点食物,算是报答鸟雀为宫里的树木除去害虫。”
晏如道:“过了这几棵柿子树,还能再往前走吗?我看前面有不少侍卫看守,不知是不是皇家禁地。”
曲汾道:“前面是绮妃娘娘的移清宫。”
采葛向曲汾问道:“绮妃娘娘要那么多侍卫做什么?感觉比平常妃子的侍卫要多上一倍。”
“这也就是上个月才发生的事情。绮妃娘娘有个特殊的癖好,就是喜欢听剪刀划开布帛的声音。划开的布帛又都是些没穿过的好料子,皇上觉得无可厚非,但是皇后娘娘觉得绮妃的做法欠妥,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吩咐下人把这些毁坏的布帛专门开辟一间库房存起来,用来做些鞋垫啊鞋面啊这类用途。
“不过上个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专门装布帛的库房突然起火了,险些烧到移清宫内。皇上发了大火,责备移清宫的奴仆不中用,这才拨了好些侍卫过来。”曲汾说起事情来,非常有条理,语调也跟着事态的变化而有所起伏,说起话来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晏如一进宫,就听说这位高高在上的绮妃身子不爽,所以并没有拜见过。
娥眉冷笑道:“古有妺喜撕帛之笑,绮妃是在效仿这个亡国之女吗?”
妺喜是夏朝最后一位君主夏桀的王后,荒淫无度,她有三大癖好:一是喜欢看人们在规模大到可以划船的酒池里饮酒。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