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就莫要再想了,”宝钗缓缓啜饮了口茶,“这一回上京,要不是我拦着,哥哥只怕就要闹出人命来了。如今怎么还不知道收敛一些,仍是这般调三斡四的?”
一说起这个,薛蟠的面色也不由得阴沉了下来,坐于宝钗身畔,一个劲儿唉声叹气。
“弟弟当时为何要拦着我?那样一个难得的美人儿,更难得是眉间一点朱红胭脂痣,端的是有味道,比我先前见过的其他小爷都标致。本来都已经谈拢价钱了,弟弟那么一插手,倒好,煮熟的鸭子活生生从我眼前飞了!”
宝钗将手中的七彩中窑杯盖阖上了,清脆的瓷器碰撞声音令薛蟠吓了下,许多还未出口的碎碎念也紧跟着被咽回了肚子里。便听宝钗不急不慌道:“他就算再好,也是个男儿,更何况是当时已经卖给了那冯公子的!哥哥也该收着些自己的性子,莫要看见有什么好的便非要带回家来,若是当时果真闹出了人命,可如何是好?”
“闹出了人命又如何?”薛蟠撇嘴,“咱们家这样的人家,又和贾家王家是这样的关系,什么事不能摆平?”
宝钗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原本便是个眉眼端庄的美人,这样一怒,竟也是令人移不开眼去的威仪之色。他也不曾放大些声儿,只沉声道:“哥哥!”
薛蟠又是一缩脖子,低声嘟囔着:“可不是么”
“自然不是,”宝钗厉声道,“古今皆有律法,自当依法而行,就算是天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哥哥眼下并非是什么王公贵族,身上也只有皇商这么一个令人看得起的名号罢了!如此,更该步步小心才是,哥哥怎么还不明白?”
薛蟠素来是有些畏惧这个弟弟的。因着宝钗生性聪慧,凡事皆是一点便通,从来最得父亲宠爱。这些个家业,也大都是由宝钗一手发展至如今这般家大业大的模样儿,不仅稳坐皇商之位,如今连这皇城之中,也已有他家的铺子了。
举眼望去,薛蟠如今住着的这宅子,享着的这富贵,穿着的这绮罗锦绣,吃着的这珍馐美味,皆是由宝钗于外头打拼而来——薛蟠虽说是个浪荡不羁的公子哥儿,却也是真的心疼弟弟,眼见着宝钗动了真气,倒一下子慌张起来,忙去与他作揖:“好弟弟,好弟弟,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好弟弟,你莫要生气——”
宝钗冷着脸看去,见他额上都有冷汗滴落,面上满是焦急之色,配着他那原本便无比圆润的面容,竟显得有些滑稽的可笑了。他一时不由得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摇头道:“我倒也是拿哥哥无法了。”
薛蟠于他身畔陪着笑脸,殷勤小意道:“弟弟不生气便好,我原是个混账,弟弟说的,我听着便是了!”
“这第一,”宝钗正色道,“最最打紧的是,抓紧时间将这爱色的毛病改了去。尤其是宝玉,原本便是姨娘和老太太的心肝肉,万不能去招惹。可记住了?”
“这”
薛蟠面有难色,半晌后嗫嚅道:“这也难”
他今日一见,宝玉生的着实是一等一的好,竟比那路上偶然遇见的小美人儿还对他胃口。只看着那雪似的皮肉儿,那墨般的眉眼儿,他便觉着心中痒痒的,恨不能上前一亲芳泽方好。
“难什么?”宝钗一挑眉,“若是哥哥不愿,我们只再打点铺盖回去就是,莺儿——”
“别,别,”薛蟠忙拦住他,苦着一张脸,“好弟弟,这京城我还未逛个遍呢,怎能就这么走了?我离他远些,离他远些就是了。”
正沉睡着的宝玉无端打了个喷嚏:“怪了,是谁想我?”
无字天书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