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泌对高峤如今恨之入骨,主动寻我合作,求胜之心,更甚于我,又怎会从中阻挠?他许家有兵马二十万,我陆家十万,合起来三十万,比之当年高峤北伐,势更胜一筹。”
“天时、地利、人和,此一仗皆有。高峤便是想要阻挠,也无从下手。你又怎敢言输?”
陆柬之低头:“儿子不敢。”
陆光道:“我心意已决!你好好准备,时机一到,出兵江北!”
“趁着李穆如今还根基不稳。此战,你必须胜!记住否?”
陆柬之叩首,道:“儿子谨遵父亲之命,必全力以赴,不敢懈怠!”
陆光这才露出满意之色,颔首:“你路上想必也是乏了,去歇了吧。休息好,再和军府之人见面也是不迟。出兵也要等待时机,非一蹴而就。”
……
陆柬之从父亲书房出来,回了自己从前的居所。
他回来的行李不多,只一口大箱,里面是些衣物,并一只装琴的琴匣。
陆母早叫人收拾了出来,又亲自等着,见儿子终于回了,一番念叨,叮嘱他要听父亲之言,莫再叫他失望,见儿子点头答应,这才欣慰离去。
月升中天,更鼓声声。
陆柬之连夜赶路,人虽疲乏,却是心事重重,又如何睡得着觉?
他没有想到,父亲召他回来,竟是为了这个目的。和许泌联合,出兵北伐。
父亲的分析,确实没错。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占。
能兴兵北伐,夺回汉家之地,亦是他所向往的。他陆柬之,绝非没有担事之勇。
但叫他不安的,是父亲和许泌此次出兵的目的。
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在新皇帝刚刚立朝的这个时候,借北伐打压高峤,抬升势力。
在自己的面前,父亲甚至都不做丝毫的遮掩。
对于高相公,陆柬之是放心的。哪怕他知道许陆两家北伐目的,以他的操守,他也绝不至于暗中使绊。
但恰恰,就是如此一个出兵的目的,才让陆柬之感到无比的担忧。
两个因利而临时凑到了一起的世家,怀揣着打压另一个世家的目的,带领一支联军出兵北伐,真的能够做到心无旁骛,心想事成?
他在屋里徘徊了许久,难遣心怀,不知不觉,又走到那只琴前,开了琴匣,拿出藏着的那份减字谱,对着烛火,指尖轻触上头记录曲谱的娟秀字体,出神之际,门被人推入。
他转头,见陆焕之来了,忙将琴谱收回匣内,转过了身。
“如此晚了,阿弟你还不睡?”
陆焕之走了过来。
“大兄,方才你在书房,我就躲在外头,你和父亲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的脸上,露出兴奋的期待表情。
“大兄!这样的机会,便如父亲所言,千载难逢!你一定要把握好!这回将那李穆踩在脚下,替我陆家,更要替大兄你自己出一口气!”
陆柬之不语。
“大兄,你对高家阿妹至今不忘,我看高家阿妹,对你应当也是如此……”
“不许胡说!”陆柬之脸一沉。
“我没有胡说!”陆焕之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看的,就是高家阿妹给你的琴谱!先前你在交州生病,我便知你乃是心病。我和三妹商议,让她去求高家阿妹相帮的!她如此用心,特意给你写了琴谱,虽不是信,虽胜似书信。可见她对你也是有旧情的。那个李穆算什么东西?一个寒门武夫,自己在义成那种地方垦荒也就罢了,还让高家阿妹跟他受苦。”
“凭什么他能娶到高家阿妹?”
他越是说,神色越是激动。
“大兄,你一定要打赢这仗!等咱们拿下洛阳,朝廷谁再敢低看咱们陆家?”
“哪天说不定李穆死了,高家阿妹就能嫁回来,做我阿嫂了!”
“焕之!住口!”
陆柬之厉声喝道。
“高家阿妹的琴谱,乃劝我振作精神,何来半分你所言的旧情?你若敢出去胡说八道,坏她清誉,叫我知道,我饶不了你!”
陆焕之从前亦有几分爱慕洛神,但知她看不上自己,加上对大兄敬重有加,从前也没想过要和大兄争抢。
但她嫁了别的男子,于他而言,便是不可接受,对李穆,自然是恨之入骨。
他从未见大兄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地教训,不敢再嚷,勉强压下心中妒意,道:“大兄你放心。我怎会是如此不知轻重之人?”
陆柬之神色这才缓了下来,道:“打仗之事,我会尽力为之。你放心吧。不早了,你去睡吧。”
陆焕之不甘地瞥了眼他方才匆匆盖上的琴匣,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
蒋弢做事的效率让洛神很是满意。
那日说了一回,才半个月而已,他便送来了十几架全新的纺机和织机。说剩下的还在叫人继续赶做,需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