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通心里很不服气,因为他和吉桂一样,认为自己是躺枪的。话说回来,郭安通确实也有苦衷,当他和吉桂得知黎城动乱的消息时,事态已经不可控了。但是,得知内情的领导告诉郭安通,这个处罚是省委书记亲自拍板的,没有回旋的余地,还是老老实实反省去吧,等待新的任命。
那位领导没有忽悠郭安通,因为省委书记确实很生气,尽管他很有涵养的没有发火,可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决定了黎城党政两位主官的仕途。
那句话是:“明明是一起简单的刑事案件,被他们弄成声势浩大的**,可真有本事,如果放在乱世,国家都要毁在他们手里了。”
郭安通无可奈何,只能怏怏不乐的走完流程,离开黎城回省城赋闲去了。
消息传来,黎城的百姓们喜极而泣。一场祸端,莫名其妙的发生,又莫名其妙的结束,但很多人都游离在生死边缘,明白了安定生活的不易。被关押的群众也被放了出来,按照国家标准得到一定的经济补偿。有些激动的年轻人自发在街头燃起了烟花爆竹,感谢上级政府的英明决定。
万通市场这个主要的事发地,成了欢庆的海洋。程黎平帮爸妈收拾好了摊子,正准备去水果批发市场进货,程红彬的电话打了过来,道:“平哥,你在哪呢?”
程黎平道:“万通市场,什么事?”
程红彬道:“我爸找你有事,你快来我家。”
不用多想,程黎平也知道是什么事,应了一声,骑着自行车回程家村。老程叔站在门外,满脸喜气洋洋的神情,看见程黎平回来,朗声笑道:“大侄子啊,你说的还真准,姓王的倒台了,你脑子瓜灵活,来帮叔合计合计,怎样才能把他们欠我的工程款拿回来。”
亚亚叫道:“哎呀,爸,你让平哥停好车子,进屋来说。”
“对对对,看我这老糊涂。”老程叔脚步生风,一马当先的进屋了。
看着老程叔充满希望的样子,程黎平实在不忍心刺激他。要知道,上头那则通知,是有内在含义的。郭安通是停职,说不准随时都能恢复原职,吉桂的免职还好说,或许会平调到外地。至于跟老程叔的工程款密切相关的王敦儒,现下只是撤职,上级并没有对他立案调查,讨要工程款还遥不可及。
“咋了?有难度?”老程叔也没心情抽烟了,结巴着问。
程红彬大大咧咧的摆手道:“这能有啥难度,爸,你放心好了。咱黎城从上到下,这次撸了个遍,谁还敢顶着国法胡来?”
程黎平点点头,附和着说道:“红彬说的对,老程叔,你别急,姓王的和姓曹的欠下的帐不知道有多少,上头也要一一核实,您耐心等等就好了。”
老程叔叹了口气,又摸了一根烟点上,道:“道理我都懂,我是想把款子要回来,城北那块工地,还要接着干。你不知道,那些民工,跟我十多年了,我不能开工,他们就得背井离乡。”
程黎平看着老程叔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有些莫名的感动,但这种事他也帮不上忙,只能宽慰老程叔几句。那些款子,都是别人吃到嘴里的肉,轻易哪会吐出来,就算吐出来,也是用在打点关系上,根本不可能物归原主。看来,老程叔的满心希望,注定是要落空了。
程红彬跟着程黎平走出家门,递了一根烟,才抿抿嘴唇,说道:“平哥,我爸的钱,要不回来了是吧?”
程黎平看着自家的院子,摇头道:“可能性不大,不过,也不是没有希望。我听说公安局有个大队长,不愿意对百姓用武,现在顶替王家老大的位置,当了副局长,你让老程叔找他试试看。”
程红彬吸了吸鼻子,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可不信他能好到哪儿去。”
程黎平无奈的笑了,说道:“当官的确实有败类,但还是有不少好官的,要不然早就乱套了。红彬,做事别那么极端,要吃亏的。”
程红彬沉默了片刻,没有接口,抽完了一根烟,才笑嘻嘻的说:“平哥,看你这口气,见过大场面的,怎么就能憋着干这小买卖呢?”
程黎平淡然一笑,道:“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