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旭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平淡道:“三叔,是我没走稳,绊了一跤,还将槿桐绊倒了。”不算说谎,确实是他脚下踉跄绊倒的,说起来也不慌。只是避重就轻,至于为何跑到屏风后面去就绝口不提。
方世年心知肚明,只是有客在,他也不便刨根究底。便又看了方槿桐一眼,声音柔和下来:“有没有摔疼?”
“不疼。”方槿桐弯眸一笑,“就是手有些蹭破了。”爹爹疼她,她说手蹭破了,爹爹就不会再追究了。
方世年果真不再问了,只是转眸看向一侧的沈逸辰,略有歉意道:“这是小女方槿桐,让侯爷见笑了。”
沈逸辰嘴角微微牵了牵。“三叔唤我逸辰就好。”
一侧的方如旭舒了口气,方槿桐也才大方看向爹爹身旁的人,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没敛下去,就彻底僵住。
这不是……
昨天那个撞碎了她花瓶的讨厌鬼?!
想起他那幅倨傲模样,方槿桐只觉得比方槿玉还讨嫌上几分!
她当时实在气了好久!!
当下有人脸上的表情,就差没有呲牙咧嘴了,一看就不友好,方如旭赶紧私下里扯了扯她衣袖,眼眉挤了挤。意思是:“咳咳,犯什么傻呢,这么恶狠狠得盯着人家!”
可她都这样恶狠狠得瞪着了,‘人家’还能这么目不转睛看她。—— 嘴角勾勒,眸光柔和,看她的眼神里透着满满的——“慈爱”。
同她爹爹似的!
方槿桐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昨日还一幅不屑入眼的嘴脸,今天就满眼“慈爱”——这人真是个有毛病的。
好在陶伯及时到了厅中。
陶伯是大伯父府中的管家,前院医馆和后院家宅的事陶伯都在看着,是府中的老人了,家中的事交由陶伯看着,大伯父和大伯母很放心。
陶伯是来寻方世年的:“大人,宋侍卫来了。”
陶伯口中的宋侍卫是宋哲,大理寺带刀侍卫,也是爹爹身边的贴身侍从。
爹爹在朝中告假,宋哲还来府中,一定是大理寺有要事。
“大人,张寺丞有急信,要属下亲自交到大人手上。”宋哲入了厅中,行抱拳礼。
大理寺是国中掌管司法和断案的最高机构,设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各一人。大理寺卿是正职,少卿是副手。其下再有大理寺丞六人,分管日常事务,复审朝中和各地的大案要案。再下,还有大理寺正若干,掌审具体案件或出使到地方复审案件。
张寺丞就是六位寺丞之一。
爹爹虽然告假来了元洲城,大理寺的具体事务由大理寺少卿代理,但遇有急事或是要爹爹拿主意的,就会让人来元洲城找爹爹商议。
元洲城离京中有三四日脚程,宋哲撵来了,怕是大理寺中有要务。
宋哲从怀中掏出烫了金印的信笺,双手交到方世年手中:“张寺丞有话让带给大人。”
沈逸辰适时起身,再听下去便是僭越了。“既然三叔有事,不便在此打扰,隔日再来拜访。”
他起身,方世年也跟着起身。
张寺丞近来在复审凉州侵吞土地一案。此案牵涉到定王岳丈一家,尚未有定论之前,只能谨慎处置。张寺丞既然让宋哲从京中送信来,怕是查到了更多,却又遇到了难处。
事分轻重缓急,方世年也不挽留沈逸辰:“大理寺中确实有些棘手的事要处理,实在怠慢了。”言罢,又转向方如旭道:“如旭,替我送送侯爷。”
方如旭赶紧应了声:“是。”
沈逸辰却之不恭:“三叔留步。”
方世年点头。
“侯爷请。”方如旭才伸手,稍稍鞠躬做了相请的姿势。
宋哲方才点明有公事要同爹爹说,方槿桐也不便在场,只得跟在方如旭身后,一道出了南苑大厅。
出厅左转是往大门。
出厅右转是回西苑。
方如旭替爹爹送沈逸辰,就在前方同沈逸辰一面寒暄,一面领着他往左边的长廊走去。
方槿桐则在身后悄悄右转。
谁知刚跨出一步,便听一声:“方姑娘。”
身后的脚步声也都纷纷停了下来。
方槿桐哪里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
只恨不得捂耳朵。
爹爹口中的“侯爷”二字,她并非没有听到。国中公侯伯子爵众多,她又不知他是哪一尊,只是爹爹都以礼相待,她也只能循规蹈矩,心中再多窝火都得默默忍着,可她实在讨厌这人。
“方姑娘……”身后,沈逸辰又唤了一声。
方槿桐只得慢吞吞转过身来,稍稍福了福,算作行礼。头一直低着,也不抬眸,像个受气的丫头。
方槿桐确实觉得受气,她想这人定是记昨日的仇了,才要睚眦必报的。方才爹爹那里没有寻到机会,就想着在离开前报复她一回。昨日分明是他先撞到她,她才摔碎了手中的白瓷花瓶的,她都没找他麻烦,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