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一直伺候着庄之蝶慢慢清醒过来,恢复了神志,就怨他不该这样喝酒伤着自己身子,说罢了就从小皮包里掏出一沓钱来。庄之蝶说:“你这是干什么?”柳月说:“我知道你现在缺钱,可你缺钱就给我言传呀,柳月现在虽不是腰缠万贯,但也不是当年做保姆的时候,你对我说一声即便是低贱了你的身分。可你总不该拿自己名声去糟踏自己换钱喝酒吧?!”庄之蝶听得糊涂。柳月就说:“这你还要瞒我?洪江把什么都给我说了!”庄之蝶更是莫名其妙,说:“洪江说什么了?”柳月就从口袋拿出一个小簿册子来,说:“你瞧瞧!”庄之蝶拿过小册子看了,封面几乎没什么设计,白纸上只印有《庄之蝶fēng_liú官司始末记》,下边是几行主要章节的目录,分别为:“旧情难却景雪荫,周敏文章写红艳”:“丽人羞怒寻领导,一封密信乞笑脸”:“法庭内外生烽烟,活该周敏遭背叛”……。庄之蝶一把把小册子扔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柳月说:“我在歌舞厅里瞧见有人拿了这小册子,我吓了一跳,问哪儿来的,说是从‘大众书屋’买来的,我去‘大众书屋’查问时,洪江却在那里正帮了人家捆扎了这书往郊县邮发。我就问洪江这文章是谁写的,这不是拿糟踏庄老师来赚钱吗?你怎么也参与这个?洪江说他也不知道这是谁写的,既然这类东西能赚钱,为什么让别人赚而自己不赚呢?牛大姐和庄老师分居了,庄老师不好意思去大姐那儿取钱,他只是来我这儿要钱,咱的书店总得有钱呀!他说你也默许了这件事,让我少管少说,事情真是这样吗?”庄之蝶勃然大怒,骂道:“x他娘的洪江,他也敢这么精贱我了?!”骂过了却轻轻地笑,说:“嘿嘿,柳月,我不骂他了,他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我骂他干什么呢?我也不追究这是谁写的,是周敏也好是洪江也好,是赵京五或者是李洪文他们写的也好,让他们去写吧,现在已经是满城风雨,你能堵一张口两张口,哪里又能堵了全城人的口?你孟老师曾说我周围有一批人写文章在吃我哩,没想到咱开的书店也偷印这小册子赚钱,这就轮到我吃起我来了!”柳月听他这么说,也心里酸楚,就安慰道:“老师能这么想也好。你头还晕吗?我扶你去床上睡一会儿。”庄之蝶摇摇头,说他睡不着了,他不睡,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柳月,说:“我怎么能活成这样?柳月,你说官司结束了该事情就完了嘛,怎么又闹成这样?!”柳月说:“你是名人么。”庄之蝶说:“是名人,我是名人。现在我更成名人了,是一个笑名和骂名了!”柳月说:“庄老师,这些你都不要去多理,你是作家,作家到底还是以作品说话的,你不是有一部长篇要写吗,你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把作品写出来,你就可以为你正名,你还可以产生更大更好的名声的!”庄之蝶说:“是吗?是吗?”柳月说:“是的。”庄之蝶却大声说道:“我不写了,我不要这名声了!”
庄之蝶送走了柳月,就坚定了自己不再写作的念头。不再写作,才能摆脱了自己的名声啊!他终于以最后的一篇文章来结束自己的写作生涯了,即写了一千零二十八个字的消息,说庄之蝶因严重失眠导致了写作能力的丧失,目前已正式宣布退出文坛。文章写成,便化名投往北京《文坛导报》。不过一个星期,《文坛导报》登载,西京一些小报小刊又以新鲜事儿转载开来。当日的晚上,孟云房就跑来看庄之蝶了,说:“之蝶,你知道外边又在给你造谣了吗?他们说你丧失了写作能力,已退出文坛,这不是笑话吗?市长今日中午还把我叫去问是怎么回事,我说不可能的!市长也生了气,说如果是谣言,就要查一查这消息是哪儿来的,西京的报刊怎么能这样扼杀自己的名人?!之蝶,你知道这是谁写的稿件吗?”庄之蝶已经剃了个光头,青光光脑门上放着亮,说:“我写的。”孟云房说:“你写的?你怎么和自己开这么个玩笑?!你心情再不好也不能这样干呀?你想你除了会写作,你还能干了什么,去街上钉皮鞋?卖油条?”庄之蝶说:“我总不会混得湖不住口吧?就是糊不了口,去你家门上讨要,也不能不给吧?”孟云房说:“那好,你从来不会听我的,可我告诉你,你现在不是你庄之蝶的庄之蝶,你是西京市的庄之蝶,你有道理你去给市长说!我今日来还有一个任务,这也是市长的指示,就是古都文化节要你撰写几篇重要文章,其中一篇是关于节徽的叙写。我给市长说你近期身体不好,市长让我先写个初稿,初稿他看了,觉得不理想,一定要你这大手笔修改润色的。”就掏出一卷稿件来。庄之蝶看也不看,丢在一边,说:“我丧失写作能力了,写不了也改不了的。”孟云房说:“你哄了别人能哄了我孟云房?你就是安心不出名了,这文章便算登我的名,你也得修改修改!”庄之蝶说:“我可以帮你,也只能帮你这一次,但你不许给市长透一个字真情!”
孟云房走了,庄之蝶就改动起那篇文章来,他就好笑一个古都文化节什么东西不能拿来做节徽,偏偏要选中个大熊猫!庄之蝶最反感的就是大熊猫,它虽然在世上稀有,但那蠢体、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