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里外,广州市区某民宅。
陵城手中的牙白瓷杯无故滑落,跌成碎片。他愕然抬头,喃声唤道:“师兄。”
被他称作师兄的中年人貌不惊人,比起清雅如世外隐士的陵城,他就像市井中随处可见的普通人,他一瞥地上的瓷杯碎片,笑道:“蛮好蛮好,也是时候了。”
申城,松溪,腾鹰天地二期工程现场。
木塔倒下的瞬间,钟寄云的心脏突地停止跳动,与此同时后背突如其来的撕扯剧痛让她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疼痛来得如此迅疾猛烈,钟寄云两眼倏地一黑。朦胧间,黑白画面从眼前闪过,长须及胸的白头发中年人低头向她说着什么,他身旁一名五六岁的小姑娘朝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寄云姐……”好像是那小女孩在呼唤她,钟寄云不大能分辨清楚。后背的疼痛越发剧烈,好像有人拿着篆刻刀一笔一笔往脊椎骨上刻字似的,光是喘口气就要人两眼冒金星。钟寄云痛苦地嘶吼着,而这疼痛如附骨之疽,难以摆脱。
陈和荃愣在当地,这种时候如果有人进来,肯定会怀疑是自己下了什么黑手,不然为什么明明板房内只有三个人,一个被压在一堆木头下生死不明,一个像被人捅了一刀,倒在地上痛苦翻滚。而只有他好端端站在原地,对着毫无征兆倒塌的木塔出神。
短暂思考之后,陈和荃做出了决定——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离开了事故现场。
陈和荃前脚刚离开板房,缠绕钟寄云的锥心疼痛刹那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来没有过。她疑惑地爬起来,眼前坍塌的木架让她来不及再思考刚才的情况是不是幻觉,也没留意陈和荃不在现场。
她连滚带爬地来到木堆旁,呼唤临久。
木头段段都有一米六七那么长,钟寄云使出浑身力气勉强推下最上面的那根,忽然听到木堆下传出临久细不可闻的声音。
“寄云姐。”
钟寄云连忙停下动作,急促地问道:“小久,你还好吗?”
“死不了。”
小姑娘开玩笑的回答让钟寄云恨不得踹她两脚,可是不能,她只有继续努力做尝试,要把她从危险的木堆下救出来。
“寄云姐。”临久又喊了声。
“不要慌不要慌,我能把你救出来。”钟寄云推下了第二根木头,可第三根她死活抬不动。越抬不动她越心急,手被钉子划破也不在意。
“你听我说,寄云姐。”
钟寄云趴在地上,一双眼睛在木头的阴影下拼命寻找,终于,她看到了临久毛茸茸的头部,还看到了正汩汩往外冒的血洞。
“潞江镇盛夏路和铃兰路交叉口,有一座教堂,你带由警官去那儿。”临久的声音本就细不可闻,说完这句话便再没动静,无论钟寄云怎么叫她也听不到回应了。
钟寄云六神无主,徒劳地扒着木头,冷不丁有人在背后喊了声:“让开。”
陈和荃打完急救电话带工人们过来了。
工人们七手八脚很快移开压在小姑娘身上的木头,临久趴在地上,后脑勺的伤口仍在流血,手臂上鼓出好几处,还有两道深可见骨的的割裂伤,紧紧地抱着那柄压胜的银色剑身。陈和荃上前摸摸脉搏又探探气,给钟寄云交代了三个字:“还活着。”
钟寄云推开他,自己爬到临久身边,如陈和荃所言,她确实还活着,但也仅限于活着。
那么多根木头砸在人身上,内伤加外伤,看上去惊心动魄,工地离最近的医院有十公里,救护车也不见得能开进来。
陈和荃到底是大场面见识惯了的人,有条不紊地指挥工人去做简易担架。工地上出了事儿,就算不认识这中年人是他们顶头老板的老板,工人们也愿意听一个冷静的人发号施令。
工人们齐心协力把伤员抬到平整的马路边上,还有个工人的妻子扶着六神无主的钟寄云跟上部队。老远听到救护车的鸣笛,钟寄云三魂七魄总算归位,她的脸上才浮出点人气,陈和荃就抓住她,问:“时间快到了,你快想办法解除密码,小姑娘的密码你有吗?”
钟寄云看着他,冷笑道:“陈总不用担心,你让手下把我同事送回去的时候,计时就延长了四个小时。”
尽管对陈和荃去而复返的救命行为心生感激,但本质上他还是一名阶级敌人。
陈和荃颇显无奈,“我觉得我们对彼此都有很深的误会。”他努努嘴,用下巴指向担架上昏迷不醒的临久,“她比你清楚。”
钟寄云虚挥去一拳,带起了陈和荃鬓角的头发,后者纹丝不动。
救护车恰在此时出现在毛坯建筑后面,钟寄云握紧了临久的手腕,心下一片澄明,小姑娘在这地方受重伤,除了她自己,不怪任何人。可责任又不是简简单单怪谁不怪谁能够分清楚的,临久怎么会知道腾鹰的产业里有压胜之物?
钟寄云甚至觉得,临久知道的事情何殊寒都不一定知道。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剧痛之下产生的黑白幻觉画面,那个小女孩的面孔无端地和临久的面孔重叠。
她又想起最早何殊寒把临久介绍给她时,她骤生出的亲近,好像她是自己分离多年的表妹。
临久。
你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急救员轻柔地抬起她的手臂,以白衣天使特有的职业化温柔说道:“麻烦让下,请配合我们救助伤员。”
“哦,哦好。”钟寄云怔怔地望着白床单上洇开的大片血迹,见她只应声没动作,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