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飞「嗯」了一声,低下头去。他的眼神渐渐变了,迷惘、愤恨、兴奋……
这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扭曲了他的面容,也让满身的血更加狰狞,使他越来越
像一只怪物。他面对着万树,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一字一句的和盘托出,再没任
何保留。
万树听着邵飞讲着与少菁之间发生的一切,心中暖暖的;然后是惊讶,然后
是气愤,然后是暴怒。当邵飞指着客厅地板那块泥板说完了一切,万树已然是目
瞪口呆。
「万树,我能信的也就是你了。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脑子最聪
明,你帮我出出主意,好不好?」
邵飞从初中开始就显得特别硬实,尤其在别人面前。万树曾经以为他是自己
见过最坚强的人,他从没听过邵飞用那种语气说话。
万树站起身,他有些紧张,手指头像抽风一样不断抖动着。他抱着胳膊在客
厅里走来走去,一直把目光集中在那块泥巴上面。
邵飞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他知道万树会帮自己。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万树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邵飞,给我找个纸笔。」
邵飞照做了。
万树盘腿在茶几旁边一坐,在纸上写起了什么东西。他一边写着,一边对邵
飞开了口。
「不管你想怎么搞,我和你一起。不过咱们先要弄明白,那泥巴到底是怎么
一回事。」
邵飞抬手抹了抹下巴上滴滴答答留下来的血糊,点头。
万树在纸上整整齐齐的列出了三排信息,首当其冲的就是邵飞许过的愿望。
一件衣服,一碗羊肉粉,回家,十万块钱。
「你就只许过这些愿望,对么?」
邵飞想了想:「我心里想过让许浩龙死,然后牙就掉了个精光……」
「我们唯一知道的是,许愿会有代价。你牙都掉了,也没听说许浩龙在教室
暴毙啊。我猜吧,许愿,得摸着那个泥巴才管用。付出代价,其实有个起效的时
间。」
邵飞自己想不了这么细,嘴里的酸疼和心里的愤懑大大的侵蚀了他的理智。
但是他觉得,万树说的应该是对的。
「所以,你的牙……是十万块钱的代价。」万树一边说,一边在纸上花了条
线把钱和牙连在了一起。在代表代价的那一栏,还记录着两枚脚趾甲。
「四个愿望,三个代价……你能记得脚趾甲是什么时候没的么?」
邵飞摇头:「回家缓过神来以后才看见的,脚都木了,没觉出来。」
万树用笔戳着嘴唇:「这里头肯定有门道。现在就是说不太清楚,两个指甲
到底是回家的代价呢?还是分别对应一个愿望……」
「很快就能说清楚。」邵飞冷着一张脸站起来,干干脆脆往泥巴上一按,
「给我来份羊肉粉。」
万树当时就急了,猛推他一把:「这还什么都没弄清楚呢!你他妈别乱许愿」
邵飞横了他一眼,弯下腰,从地板上端起凭空冒出来的羊肉粉,就好像在做
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没闲功夫浪费。少菁都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恨恨的说着,把羊肉粉
推倒了万树跟前,「你先垫点儿吃的,挺晚的了。」
万树拧着脸盯了他半天,最终只能叹了口气。他知道邵飞算是全都豁出去了,
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帮他多出出主意。
「你饿了那么长时间,你吃吧?」他问。
邵飞张了张「血盆大口」:「我这样吃个屁!一会儿去牙科医院看看能不能
镶一套牙。」
万树也不再说话。高一的学生,也是容易饿,他唏哩呼噜扒了一肚子粉下去。
邵飞盯着墙上挂表,数着时间。如果真的像万树说的,代价起效有个时间差,他
起码得算个明白。
37分钟,脚趾传来一阵撕痛。
「哎!!嘶——万树!哎!!」邵飞吸着凉气,抱着小腿,连忙叫出声。
他早有心理准备,脚趾尖儿的疼痛比起掉牙那阵儿已然是不算什么,但还是
疼出了一脑门的喊。
三枚指甲和着血珠落了地。
「操他妈!!」邵飞气得大叫。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对许愿规则的预判,一种
巨大的挫败感冲上脑门。他疼的跟孙子似的,只能通过高声叫骂来缓解一下身心
的郁结。
万树没吱声,他把邵飞按坐在沙发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绷带消毒水,给他
把脚趾处理了一下。
「有意思……」他一边缠绷带一边嘟囔。
「有什么意思!?妈的我……」
「我觉得我有点眉目了。」还没等邵飞破口大骂,万树就打断了他。
「什么眉目?」
「这不是很明显么?同样是一碗羊肉粉,凭什么代价差别这么大?这说明你
许愿的方式有问题啊!」
「这有什么问题!?不就他妈一样的羊肉……」
话刚说到一半,邵飞也想起来一些问题。
「你开始三个愿望,都是裹着这个泥巴许的……个愿望,很可能根本没
付出代价。穿上羽绒服之后,你和泥巴接触的地方就少了,所以了许了两个愿就
废了两个指甲。最后这次,你就只有手碰了泥巴,所以一次崩了三个指甲。你说
是不是这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