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的一段日子,我突然变得异常忙碌,既要开铺子治病挣钱,又要答谢那些特意前来送礼的人,还扩展了业务得去几家豪门上门看病,这些其实倒都还好,最麻烦的就是阿媖太黏人了。
自从得了能出家门的理由,阿媖每日就以来找我为由,天天一大早就带着两个侍卫跑到铺子里,问这问那,充满了好奇,时不时还闹出点小麻烦来。
我怕她被人认出来,特意给她换了一身的粗布麻衣,结果没过一会就发现,她在那边自个儿玩弄药材,没多久就一脸黑灰,估摸着就是她爹来了也认不出来,让我彻底放下了心。
刚开始那两尊门神还让不少老顾客不敢进来呢,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倒是来打趣我和婉儿到底是生意做大了,都雇的起侍卫了,我总不能说跟在我后面那个跟班其实是赵家的小女吧,只好支吾过去,也不知道别人信了没有。
反正我如今到哪都得挂着一个“小尾巴”,时不时得满足她的突发奇想,但奇怪的是我虽然累,却并不真的讨厌这样的日子,反倒觉得比之前多了几分乐趣,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
毕竟阿媖虽然总弄出些麻烦,例如什么上街拿了东西就吃不记得给钱啊,例如戴着表示男子成年的冠带满街乱跑啊,再例如把某些不需要处理的草药学着婉儿磨了个粉碎啊等等。
但阿媖本性不坏,惹得麻烦都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又有两个侍卫跟着赔礼道歉还付了钱财,所以大伙也多是一笑而过,只当个富家的顽童,没过几日整个东市上下都认识了一个她,也因而多出了不少笑声。
甚至有个白发老翁极喜欢她那真诚的性子,笑呵呵的同她结成了忘年交,每回我们去酒楼吃饭的时候还要拉她博弈几局,每每被杀的狼狈不堪却并不生气,反倒是称赞有加,认为她将来有经商博弈之能。
说到这里我也得承认阿媖的纠缠也自有其好处,至少如今我和婉儿也过上了天天在酒楼饮酒吃肉的好日子,比平日里白饭就着酱菜凑合一顿好到了不知哪里去。
就是婉儿不知为何并不是那么高兴,远远比不上之前我们两个偶尔去吃一顿肉食的喜悦,甚至反不如家里我们两个每日粗茶淡饭的自在,唉,大概还纠结着阿媖的身份,放不开来吧。
我倒是早不在意了,就这小笨蛋的性子,有什么想法都藏不住,一眼就能望的出来,这难道还要怕她惹什么事端不成,只要注意点别添乱就好了。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连我都习惯了这个给人带来欢笑的小妹,就彷佛是一缕清泉,洗涤了身心,慢慢有了彼此依恋的感觉,直到那一个晚上。
一轮圆月当空,天边无风亦无云,春日的料峭才刚过去,现如今正是人最舒适慵懒的时刻,漫漫长夜,我却被婉儿叫到了小院的篱笆围栏旁。
她斜倚着半人高的篱笆上,原本盘起的长发放下来洒落到了腰间,一边捋顺着自己分叉的发梢,看着我那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叹了口气“我们明天还是去一趟赵家,问清楚赵家家主的意思吧。”
我闻言顿时一激灵,言语快过思绪的反问:“问什么?现在不是也好好的,何必特意去找那麻烦?”
婉儿只是安静的看着我,看着看着我的声音就渐渐的低了下去,是啊,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我也明白该去坦白的讲个清楚了,只是,一想到阿媖会就此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之中,我就控制不住的想再等两天,再等两天,直到了如今。
“我也想留下那孩子,但这又怎么可能呢,要不你也变成高高在上的雄鹰,漠然的俯视着人间的酸甜苦辣,才能保护的了这样超脱尘世的精灵。要不就乘早结束了这段奇幻的旅行,只当作一场美梦,一觉而醒,把一切都当作过去,拖的越久对你们而言伤害就会变的越深。”这个时候她的冷静简直就让人厌恶,可你无法反驳。
正因为所说的就是事实才格外的刺痛人心,人总是这样,有时候早早的就明白了结局,可忍不住的又勉力维持,满足在片刻的幸福之中,至于更远的更深的东西,不愿去想也不愿去看。
这个时候若有人直插入了你所一直想要避开的敏感点,你的第一反应永远不是感激,而是怨恨,可你必须要能控制的住自己,不要去伤害那些真心为你考虑的朋友或家人,而不是遵循着排异的本能一顿臭骂,之后仍旧是原样。
不断欺骗着自己,沉浸在虚幻的美满之中,宁愿溺死在虚假的海洋,也不愿正视自己的内心,谁没有过这样的逃避?这也都只是人之常情,但你总有一天需要面对现实,就理智而言,越早的去想,越早的去准备,才有更大的可能,能达成你的梦想。
而不是等待着时光的过去,事物的矛盾渐渐积累到了一个不得不爆发的点,炸成了那理所当然的惨烈结果后,你再带着愤世嫉俗的心来责怪这环境,责怪着他人,却从不去问问自己,可真有做过努力?
这所有的理论也好,想法也罢,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得过且过的继续着日子。但婉儿不愿让我继续迟疑和逃避,总是如此直截了当的质问了我的本心,让我不得不去痛苦的思考这个问题,我也不知该是怨恨还是感激。
其实又有什么需要多想的呢,阿媖对我而言一直都是一个类似于妹妹的角色,而不是打算陪伴一生的伴侣。我很感谢阿媖所带给我的这段单纯快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