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没有在会昌寺等到原本就没打算来的十二姊,六月廿二那一天,我被父皇下命迎回大兴宫。
来接我的是石沉大海的吴王府的主人,我的三哥,他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高头大马的喊我妹妹。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我的父兄为我做了什么,也不知道我的姊妹为我牺牲了什么,我沉浸在自己该不该同辩机告别这件事里纠结来纠结去。
我想我的父皇大抵还是爱我的,既然我可以回去了,就要狠狠教训李娴和李淑一顿。
最后还是没有好好和辩机告别,潦潦草草的上了车。
我躲在车帘子后面问我三哥:“你看没看到我给你写的信?可有回音?”
他轻快的点点头,用笃定的口吻道“不必担心,父皇怎么也不会让你嫁去吐蕃的。父皇已经下旨让文成公主下嫁,是吐蕃使臣禄东赞亲自为他们赞普求娶的,与你无关。”
我想了想,记不起哪个姊妹的封号是文成,只好问他“不知道文成是哪个姊妹的封号?”
或许是新拟定的,我并不知道的封号。毕竟用封地作封号带到吐蕃去,让吐蕃吃我大唐的食邑这样亏本的买卖父皇决计不会做。
他策马在我的车窗边,随意道“不是哪个姊妹,是宗室女册封的。”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他先问我“这几日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我最近忙里忙外,都要累死了。”
不知道是谁说过,顾左右而言他的人通常是为了掩盖自己不擅长说的谎。可若是三哥同我转移话题,我是丝毫也不怀疑的。
我嘻嘻笑起来,悄悄的靠近车帷,指着寺门口立着的一众僧人道“里面有个漂亮和尚,佛参得很好,我最近无聊都是找他玩。”
他“哦?”了一声,似乎十分感兴趣,一路和我讨论辩机是不是一个真正有大智慧的人。
等回到宫里已经是晌午,大地被烤的焦热,颇有几分夏日的灼炎。
我尤记得给父皇他们带了礼物,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翻翻找找的要亲自给父皇送去立政殿。
找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答应了十二姊要在会昌寺等她玩的话。其实这事并不要紧,但按照先生的说法,我这样总是背信弃义总归做了小人,不大好。
这样心里装着事,果然就找不着东西。我索性直接放弃,四仰八叉地倒在胡椅上喘气。
半夏推门进来就看到我和死鱼一样瘫在那里。她吓得话都抖不利索,高声叫我:“殿下!”
我要不是心理素质好,直接能被她的声音给掀倒在地上。
“嚷嚷什么?把门关上!”
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端起她手里托盘托着地茶盅喝了一口,和她说话“你去周家给十二姊传个话,就说本宫回宫了,明日接她来宫里说话。”
她乖巧应“是”,转身要出门,我又叫住她“把细辛叫来。”
这次出门,四个大丫头只留下细辛在百福殿看家。有些宫里发生的事还得问她才是。
我弹了弹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正襟危坐,打量着眼前的丫头。
比起替我身那次见面,她的面色红润了不少,身材依旧削瘦。看起来虽然不比白术等人的健康,但两汪春池水灵灵的。别有一番滋味。
我最喜欢身边的人都能漂漂亮亮乖乖巧巧的,因此对她也有了几分笑脸。
随意抬手让她起身,一边翻找堆得尖尖的礼盒,一边问她“本宫走这几天,父皇是怎么处置十五姊和十九儿的?”
她顺着目,伸手接我刨出来的盒子,答话还算顺溜“新兴公主叫陛下禁足三个月,兰陵公主当天晚上就生了热疾,现在还躺在床上养着。”
十九儿生了热症?莫不是装的吧!她惯会装腔作势。
“殿下,刘才人请了好几位御医去看,连田医正也去看过。”
细辛看出我的怀疑,贴心地答话。
田医正善妇儿症疾,从前是专给母后问诊的。母后去世之后,父皇没有迁怒于他,让他继续留在宫里给宫妇看诊,因此这人是绝对只忠于父皇一人的。
看来十九儿是真的病了。
我叹口气,我原也不想叫她有灾病,只是她心思这样不端的想害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殿下。”
细辛看着我,有几分欲语还休。
“说。”
“徐婕妤她她现在是徐充容。”
细辛说完,脑袋都要埋到胸口里去了。
这个徐惠却有两把刷子,两位公主受了罚,她却能全身而退,可见有过人之处。
想想也是,敢顺着母后的局往上爬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个简单角色。她是绝不可能甘心做母后的活墓碑。
我瞅了她一眼,眉目含笑“你做什么那么害怕!本宫能吃了你?你这几日做的不错,去休息吧。”
给父皇请安已经是午后,斜阳微照,秋风送爽。
我把手上的东西递给王公公,未语先笑,“父皇,您可醒了?儿臣可要进去了。”
说着就独自撩了珠帘进去。
父皇正踩在榻上由宫人服侍着更衣,听见我说话,习惯性张开双臂迎住像雏鸟一样扑进他怀里的我。
“你怎么又直接就闯进来了!”他虎着脸呵斥我,语气却一点也不在意。
我就更不在意了,父皇在别处我不敢闯,在立政殿我可没什么不敢闯的。立政殿是母后的地方,父皇绝不会在这里乱来。这是父皇的原则,也是对母后的尊重。
这些心理活动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