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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闷响引起了宁端的注意。
这响声已经离他非常之近了,他略一皱眉便翻身下马,和在御书房前的大太监点了头,不经通报便直接进了里头。
永惠帝似乎倦极了的模样,撑着额头倚在案上,“都安排好了?”
“万无一失。”
永惠帝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他合着眼睛像是思考了一会儿别的什么事情,才再度开口问道,“老四呢?”
“四皇子在仁和门外待命。”
那是俗呤保大批人马离开最近的地点。换句话说,四皇子已经领人在守株待兔了。
“老六动手了?”永惠帝又问。
“动手了。”宁端的答案仍然简洁。
等到心中早就明了的回答,永惠帝却深深叹了口气,“宁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为何朕却觉得这么累呢?”
宁端眼也不抬,“陛下还有别的儿子。”
“老六,怎么会这么心急呢?”永惠帝喃喃自语似的说道,“若是在他小时候,朕不因为喜欢他的聪明劲儿,那么娇惯他——不,若是早一些将他从他母妃身边拿开,好好教导,就好了。”
宁端这次没有接话。
六皇子的下场早成定局,还是在永惠帝的亲自授意之下设好的局,宁端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之词。
决定给自己儿子迎头痛击的人,正是面前这位君王自己。
“宁端啊。”永惠帝又长长叹了口气,他意有所指地说,“好在你不想当皇帝。你不知道,皇帝,实在不是人干的活。”
“臣愿为陛下分忧。”
“你做得很好。”永惠帝低声说着,突然低头握拳压抑地咳嗽了两声,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像你这般好的……若是我的儿子就好了。”
宁端抬起眼来,这次终于有些复杂地将视线落在了今夜有些颓然的永惠帝身上。他顿了顿,终归还是移开目光,“陛下,我唤了太医院的人在偏殿待命。”
“让他们等着。”永惠帝摆摆手,他垂眼看着眼前铺开的纸张,意兴阑珊,“从外头进来还要一会儿,你来替朕拟个旨。”
宁端默不作声地上前磨了墨,悬腕用御笔蘸饱了墨,听着永惠帝的只言片语写下诏书,心中对诏书的内容一丝惊讶之情也没有。
永惠帝的身子早年在战场上就受过重伤,是被人以命换命救回来的,多少落下了病根,这之后几年又埋头于政务之中,本就大不好了,等年纪一大,自然什么毛病都冒出头来了。
虽然仍然是个秘密,但终归是无法更改和扭转的。
没有六皇子这一出,永惠帝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写下最后“钦此”两个字的时候,宁端心如止水。
他并不在意能够代替皇帝写下这一封诏书是何等的荣耀,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字是否在其中被提及。
他只是想着,被皇贵妃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扣在手中的席向晚,现在在做什么?那个女人有没有让她受委屈?她是不是在……等着他将此间事务处理完毕,然后好去接她?
再见到他的时候,她一定会笑吧。
席向晚沉思的惊诧的神情宁端都觉得好看,可他独独特别中意她的笑靥。
好似能将他冰封的心尖都融化包裹在其中的笑,尤其是能在她眼中见到倒映出来的自己时,宁端总忍不住伸手碰碰她的冲动。
他怕这么好的她只是他幻想出来的错觉。
宁端将御笔轻轻嗒地一声放在笔架上的同时,御书房的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踢开,大太监略显狼狈地从门口滚了进来,看起来有些凄惨,其实灵巧地卸了力,除了灰头土脸一些,并没有受什么伤。
然而大太监演得还是很真,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小声痛呼着,好似骨头断了爬不起来似的。
立在龙案前的宁端头也没回,他在永惠帝的默许之下,举起一旁的玉玺,盖在了诏书上头。
刚刚冲进御书房的六皇子立刻看见了这一幕,他简直目眦欲裂,“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是不是遗诏?父皇要将皇位传给除了我以外的谁?——来人!给我把那道伪造的圣旨抢下来烧了!”
跟在六皇子身后的私兵立刻听令上前要从拿下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