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行!”岑可宣忍不住起身打断道:“宫主说——”
“他说什么?”涑兰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她。
“他说……”岑可宣犹豫了一下,因为原本坚定无疑的想法,一被置疑,她竟然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充分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坚持从何而来,更何况是说服涑兰了。报恩?任务?或是寻找岑子非?可是,哥哥的下落小武已经答应了去打听,极有可能在洛阳就能有所结果。那么,她执着北上的原因又是为何?
“你就那么听他的话?”涑兰忽然质问道,神色间竟带上些讽刺意味。
“我……”无言以对的一瞬间,岑可宣才渐渐认知到一件事,在紫云宫这些年,他从未瞧见涑兰和宫主说过一句话,照过一次面。眼下见他那副不屑地嗤笑神色,她不由得暗自揣测,涑兰和慕容齐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恩怨呢?看他的神情,好似对宫主极为不悦,可是……
分明人人敬而远之的紫云宫,他又是如何来去自如的?据豆岚说,紫云宫在江湖上可不是个能随意进出的地方。曾经偶有胆大武强者在距离紫云宫最近的芙蓉镇上暂住时,不听众人劝告,执意闯进紫云境内,十日之后,人们才终于在在镇外的荒林间发现了他的尸体。
当时的场景据说极是骇人,尸体身上暗沉的血液早已染红了地上的丛丛枯草,空气里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如同死者的怨气,在林间萦绕不去,乌鸦拍打着翅膀,在天空中不断盘旋。
在场的人回忆起来说,那是一个极为惨烈的死状,胸骨怪异的突出,双目惊恐圆睁,眼眶眦裂,已经干涸的暗黑血渍覆盖了他整个的面容,血肉模糊,混乱不堪,而此人的整个身体,更是找不到一丝完好之处。唯有身边的一柄长剑,能证实他曾是一名行走天涯的剑客。
见过的人均是一脸骇然。紫云宫主慕容齐亦正亦邪,行事作风诡异难测早已是江湖无人不晓的事实,独身涉险,本非明智之举。众人惊骇之余,知晓其中利害,便再未敢轻易踏足紫云境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地方,涑兰这家伙却多年来来去自如,宫主又是为何从不过问的呢?岑可宣犹豫着,到底还是有所忌讳,没有问出口,只嗫嚅着解释道:“宫主要我去浮山,还说……”任务的事情到底算是个机密,她不知涑兰是否知情,只好说道:“还说我能有机会见到哥哥。”这也算是实话了。
“呵……”涑兰不知为何极为轻微地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岑可宣不大高兴地问道,心中带些忐忑,涑兰却已经站起了身,到了岑可宣面前,他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拉起她的手道:“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事?”他说着当真开始左右打量着她,“你从未出过紫云宫,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莫不要傻兮兮被人卖了才是。”
岑可宣听到这里,心口一下子就柔软了,愣愣地像个木偶人随他摆弄,还傻兮兮转了个圈儿。涑兰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怎又傻了?”
岑可宣这才回神,愣愣看着他,许久,才轻声说道:“谢谢你,涑兰。”
谢谢你在我最孤独无助的时刻,出现在这里。
东方天际处,从云端渐渐漏出一丝光线,连着丝丝雨露,射向苍茫大地,而洛阳城外的破庙中,有人却仍在酣睡。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声,张敏之方才渐渐转醒,摸了摸因酣睡多时而疲惫的脸,稍微扭转脖子偏头看去。是一个年轻人入了庙里,因淋了雨,那年轻人独自捡了些柴火,正脱下一件外衣,挂在自己搭成的木架子上烤热。
“难道只是过路人?”张敏之心中暗暗猜测着,瞧见只有一个人,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些许,只是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他也未全然放心。那人暂时没有发现他,仍旧自顾自在篝火旁坐下,闭上眼睛似是休憩。张敏之瞧见那温热的火光,也忽然觉得有些冷。
这人身形陌生,应该不是双燕镖局的。他心中稍定,想着同住屋檐下,不如闲聊几句,正欲开口借个火,那男子不知为何恰好起身,稍微侧过了身子,火光印照在他的脸上,终于能隐约瞧见他的容貌。张敏之眯了眯眼睛认真看去,待看清那张脸时,他的心差点从胸腔内跳了出来。
此人面色冷峻,眉目冰寒,竟是当日他在院中见过的,亲手杀了他父亲的杀手寒越。面对杀父仇人,他此刻心中却毫无愤恨,只有丝丝入骨的惊骇和恐惧——谁知道那背后的雇主,是否也同样要了他张敏之的项上人头呢?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连身上沾染的尘埃也顾不上拍去,浑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
然而寒越仍好似听到什么声音,原本摸索着整理衣物的手,忽然停顿了一下,张敏之的心便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庙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为我师叔偿命来!”话音落地,只见一青衣道人持剑飞身跃来,“蹭蹭”几下已经跃到了庙内,年轻的面容上,全是赫赫杀气。
寒越却习以为常般,丝毫不为此感到意外。他面上的神情十分冷静,甚至可以说丝毫不变,但他的动作却十分迅速,一伸手握住身侧的寒雪剑,也不问因由,直接握紧剑柄,起身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