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牛二回去之后，没有回家，像往常一样，去隔壁王叔家蹭饭。

咚咚咚，他二指并拢，用指关节敲响已经破旧不堪的大门。过了一会儿，门吱扭扭开了一个小缝，里面的人，看了一眼之后，把门打开，待牛二进来后，他把头伸向门外看了看，才重新把门关好。

牛二见王叔的样子，心想，怎么王叔今个也是怪怪的？

“快进来吧，都等你呢。”老王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抖动。

院里，王婶正在灶房烧火做饭，平常这个时间，她早已经睡下了。老王把牛二领到堂屋。伸手拿了个凳子递给牛二，自己坐在门槛上，背靠着门框吧嗒吧嗒抽旱烟。

堂屋里还坐着一个人，是一个年轻的美妇。云鬓高挽，明眸善睐，正是前天救下的溺水女子。

“闺女，你来讲吧。”一阵沉默过后，老王吐出了一口烟圈，把烟袋锅在门槛上敲了敲，甩掉里面的渣沫，“二子不是外人。”

“大哥，大恩不言谢！前天，你和老爹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定会涌泉相报。”美妇人身体很虚弱，说话如蚊音在耳边萦绕。

“只是小女子是个不祥之人，一难未过，再添一劫，恐怕不但报答不了二位的大恩，还会连累你们，甚至全村的人。”说完，也许是对即将来临的大祸的担心，美妇人脸上泛起了病态的潮红，

“大姐说的什么劫？什么难？我听的糊涂。”牛二不解，抬头询问。

“大哥不知。我本姓沈，名宜修，夫家姓叶，苏州人士，曾官至大明朝工部主事。可惜后来国破，我夫君不愿做新朝廷的官，就带着我们一家隐居到淮河边上，这些年倒也过的安静。

可谁知祸从天降，有一天，一队官差来我家把夫君押走，此后，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们变卖家产，多方打听，才知道夫君的罪名是谋反罪。”美妇人说到此处，好像触动了伤心的往事，眼眶里泛着泪花。

良久又接着说到：“时隔不久，又来了一队官差，要把我们一家老小全都抓走。幸好，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危难之时，在两个侠士的保护下，我和女儿逃了出来。在淮江边雇了一艘小船，本想来江对岸暂时躲避。谁承想晚上淮江起了风，浪高水急，我失足落入水中，耳边只听到女儿哭喊，不多时就不省人事了。再醒来时，就是被恩人给救了。”

牛二听到此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才知道眼前的美妇人原来就是响誉江南的大美人沈修宜。原以为她嫁了一个软骨头的富家子弟，和那钱夫子一般无二。没想到却是个忠贞之士，倒也让人佩服，不枉了沈小姐的才情和美貌。

沈修宜接着说道：“昨天，我因屋里憋闷，就到江边站了一小会儿。没想到碰到一个登徒子，想欺负与我，吓得我赶紧跑回来，不敢出门。

昨晚，老爹见我有异样，我就向他说了白天所经之事。我见老爹人好，把自己的身世也和老爹也一并说起。可谁知隔墙有耳，竟被白天那无耻之徒偷听，打开门时，他已跑远。后来我和老爹商议，等你回来定下对策。”

牛二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冯三为何那样鬼鬼祟祟，原来是想报官。他紧攥拳头，对沈修宜说：“夫人莫怕，我会尽全力保护夫人。”

沈修宜学识渊博，见牛二体格健壮，孔武有力，双眼炯炯有神，知道他不是一般的渔夫，但想不出他到底有何本事。

只听牛二接着说道：“我本不叫牛二，也不是打鱼的。我原名叫牛千标，原是京城御林军一千户。甲申之变后，很多文武官员都投降了，毫无气节。我不愿与他们同流，就偷偷离开，来到江南。谁知南明朝廷更是昏庸不堪，短短一年时间，就丢失了大好河山。因我精通水性，便隐居在这淮江边上，想了此一生。如今遇到这种事，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沈修宜听完此言，又惊又喜。惊的是，面前这位黑大汉，原来是御林军千户，竟然有如此气节，甘愿放弃荣华富贵，隐世做一渔夫。喜的是他既是千户，定然有了不得的功夫，或可保自己和这些渔家的平安。

......

王婶已经把饭菜在院里摆好，招呼大家过来吃饭，有红烧的鳜鱼、鲤鱼，油炸的参条、水煮的鲶鱼，还有腌好的草鱼，满满一桌子。

大家围着石桌坐好，始终没说话的老王开口了：“你们二位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大道理懂的多。我们老两口打小就在这淮江边上长大，没读过书，也没出过远门，但懂得国破家亡的道理。如今咱们身临大祸，就是因为没有了国。小老儿活到这把年纪也算不小了，与其苟活，还不如死了的自在。你们俩放心，今天敞开了吃，待会儿，二子，你带着闺女和我那小儿子去江心岛，等过了风声再回来。”

“闺女，我和老伴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孩子，我们把他托付给你和二子，如果我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拜托你俩照顾好他。”王婶也情不自禁说了几句，众人心里一酸，明天也不知是凶是吉。

“老爹，你们也和我俩一起走吧。”沈修宜听了老王的话，甚是感激，但也很担心他俩的安全。

“不行闺女。我俩要是走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们能放过全村的人？”老王吧嗒吧嗒旱烟嘴，又抽起来了，“就这样定了，你们吃过饭就走，去江心荒岛，先住些时日，等过了风声，再回来。”

就这样，牛千标和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