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这天,方笃之还在厨房忙碌,方思慎在客厅里喊一声:“爸,我回学校去了。”
方大教授手一哆嗦,差点碎了个盘子。冲到门口,看见儿子身上穿着新衣裳,手里拎个小塑料袋:“这干面果我拿走了。”
“好、好……那,再带点什么……饺子好不好?宿舍没法热吧,你现在不能吃凉的……”
方思慎道:“宿舍里有锅。”
方大教授手忙脚乱地装饺子,又瞥一眼儿子,道:“那几件也带到学校去穿吧,还得冷两个月呢。”
“拿着麻烦,下次回来再换。”
方笃之动作停滞:“小思,你是说……下次回来再换?”
“嗯。”
方大教授压抑住心头狂喜,佯装打量新衣裳:“长短是够了,怎么好像空荡荡的?小思,你要多吃点才行。”
方思慎最近一年生活窘迫,本就比原来瘦。这些天生病在家,虽说顿顿好吃好喝,食欲却有限。再加上精神日夜紧张,对自己叫爸爸的那个人既要小心提防又要费心安慰,几乎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不但没长肉,反而更瘦了。
方笃之得寸进尺:“钱够不够花?爸爸明天就给你卡里打点伙食补贴。”
“爸!”方思慎用力嚷一声。
方大教授搓手:“呵……对不起,爸爸又忘了,你长大了……”
方思慎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给小葱大蒜浇水。然后收拾东西,打扫卫生,打开电脑处理邮件。
有一封陌生来信,点开一看,居然是梁若谷。恭谨有礼的拜年问候之下,列着几个向方老师请教的问题。
方思慎稍加犹豫,还是静下心一一答复。末了,字斟句酌加上两行附言:“先贤曾有言曰:‘学术即心术。’此话不惟追究以何等心术做学术,更是考验学术之过程与目的如何磨炼心术。——有志于学者共勉。”
自己看看,也觉得老气横秋,面目可憎,恐怕惹少年人生厌。然而话却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既要含蓄,又要有分量,只得如此写法。
算算日期,离新学期第一次选修课还有两周,郝奕师兄的授课提纲也发到了邮箱里。同时备两门课,还要琢磨新的毕业课题,方思慎顿时忙得心无旁骛。
又过了几天,某个中午,正要去食堂打饭,手机响了,是个没见过的号码。
“请问是方思慎吗?”声音有些怪异,好像故意捏着嗓子变了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