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见她手里的确是有一个盒子,便又笑道:“这人参竟是送我的了?”又对林泽笑着福了福身,道:“必是林表弟想着我们呢,嫂子这里先谢过了。”
林泽便也笑了笑,二人相谈了一两句,却让王夫人在一旁听了十分不是滋味。凤姐已经病了这么些日子,也看不出个好歹来,她送去的那人参也不知道她是用了还是没用的,眼瞧着凤姐的脸色也不像是那憔悴枯黄的。
王夫人捏住手里的佛珠默念了一声,才睁开一双眼睛,冷冷地说:“林大爷,这丫头带了不该带的东西来,你可怎么说呢。”说着,便让金钏儿把那两只荷包递了过来。
林泽瞧了一眼,就疑惑地问:“两只荷包罢了。”
王夫人便冷笑道:“林大爷是个爷们儿自然不知道的,这荷包可是大有来头的。寻常姑娘哪有上赶着给爷们儿送荷包的,我瞧着大姑娘怕是有别的心思罢。”
林泽听她这样说,也勾着唇角冷笑了一声。不等他开口,就听王熙凤已经惊呼了一声,只说:“这话可不能乱说呀,二太太。”
王夫人一怔,何时凤姐竟叫自己“二太太”了?
不等王夫人开口,王熙凤已经拿过了那荷包左右瞧了,才道:“这荷包是谁的还不知道呢,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林妹妹的呢。二太太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要冤死人的事儿?这话只在咱们这里说一说,虽是不碍的,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那可有一场气要生。”
王夫人死死地捏住手里的佛珠,眼睛已经盯着王熙凤怒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把这事情告诉给老太太知道不成?”她统共就一个宝玉,还见天儿的有这么些个下流狐媚子来勾着,镇日地不庄重,已经叫老爷灰了心。若再让老太太知道了,还不知道有多大一场气生!
王熙凤便笑了笑说:“哎呦呦,哪里是这个意思,二太太别误会罢。”说着,便把手里的荷包拿住看了又看,对紫鹃道:“这荷包是哪里来的?”
紫鹃抖了抖肩膀,却不敢说了。
王夫人冷笑道:“你先前不是还口齿十分伶俐的么,现在怎么就不说了?”说着,还斜睨了一眼作壁上观的林泽,只道:“你莫怕,说了实话我也不罚你什么。左右是谁做下的事,就该谁来担着。”言下之意,已经把矛头指在林家的头上了。
王熙凤在旁边眼神一闪,正要开口时,就听得一声轻呼。然后就见林泽身后站着的甘草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眨呀眨的。瞥见林泽一脸的轻松惬意,王熙凤便抿唇无声地笑了。她这是着的什么急呢,没瞧着人家林家大爷那是一点儿都不着急么。
王夫人见甘草这样的作态,心里十分不快活,只骂道:“什么下三滥的泥腿子奴才,也在我面前挺腰子。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有脸说话。没得笑掉了人的牙!下流狐媚子的东西,镇日里勾着爷们儿干些不三不四的事情来,只以为我腾不出手来收拾你们,瞧这轻狂的样儿,我最是瞧不上的。”
一番话,连着甘草等人也一并骂进去了。林泽却也不生气,王夫人现在的状态就和想要咬人的疯狗没多大区别,林泽可不想顺着她的意思。真要和长辈杠上了,别说外头看着也是他的错儿,就是家里面说起来,也是伤的林家的脸面儿。王夫人脑子不太好使,那可不代表着林泽的脑袋也秀逗了。
冲着甘草打了个眼色,甘草便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凤姐道:“琏二奶奶,那荷包可否给我一看。”
凤姐便笑了,这丫头素来是个机灵的。瞧她说话不紧不慢的,又是这么个聪敏的样子,必是有后招儿的。便也点了点头,让平儿把那荷包递了过去。
甘草翻来过去的看了看,便皱起了眉头,说:“这是紫鹃绣的荷包呀,怎么说是姑娘的呢?”
跪在地上的紫鹃一听这话,立刻就抬起了头,只尖声道:“分明是姑娘的,怎么说是我的!”又见甘草手里抓着那两个荷包,眼角瞥见王夫人越发沉下去的脸色,紫鹃心里更加害怕,只又喊道:“分明是昨日你亲手给我的,说是我想学女红针线,这两个是姑娘旧日曾学着绣出来的荷包,给我瞧着,别带出去了!”
甘草便疑惑道:“我昨日何曾说过这些话来?我昨日明明一直陪在姑娘身边呢,哪有功夫去二等丫鬟的房里找你呢。”特地把“二等丫鬟”加重了一些语气,说得紫鹃也羞愧地低下了头。甘草犹自皱眉道:“况且你这话里也说不清楚。怎么说你想学着女红针线的,偏我就寻了姑娘的旧事物给你来学?你若要学,只拿着别的手艺好的看着也就是了,如今要拿姑娘的来看?再有,你又说我嘱咐你别带出去,怎么你还带在身上呢?”
一番话,问得紫鹃哑口无言。
甘草又怕别人不信似的,只把那其中一只藕荷色的荷包轻轻拆开,就从里头掉出一朵半干的紫鹃花来。王夫人当下就脸色巨变,看着紫鹃的眼神活像是要生吃了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