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丫头子们对视一眼,皆不敢妄动。她们原是家生子儿,最守规矩不过的,又向来在贾敏院中当差。虽如今年纪尚幼,未曾在太太跟前服侍,可日后却必会得重用的。再者,她们小孩儿心性虽未根除,但是这几日跟着张嬷嬷,倒是被教导了许多规矩,行事起来越发有了章法。眼下,赖嬷嬷张口叫她们去玩儿,她们却不敢依的。
赖嬷嬷见几个小丫头子们都站着不动,心里大有些不快,脸上一时也没了和善,声音也冷冷地道:“莫不是我竟支使不动你们这些黄毛丫头了不曾?”
却说,这四个小丫头里面正有一个平日最机敏善变的,名唤甘草的。见赖嬷嬷脸上有些怒气,便含笑道:“嬷嬷别气,原是我们姊妹几个年纪小,不会行事惹了您老人家着恼。奴婢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只别和我们几个计较。”又道:“原是太太交代的事儿,我们自不敢擅自离开的。嬷嬷且也体谅我们几个的心,才不枉我们来这一遭了。”
一番话说来,倒叫赖嬷嬷和王嬷嬷都高看了一眼这丫头。分明是将将留头的年纪,倒是难为她这么会说,又事事警觉的。
王嬷嬷因笑道:“你这小丫头倒很有些意思,且去吧,我和赖嬷嬷原是相熟的人,也不相干。”又想着,这几个小丫头左不过是贾敏院子里服侍的三等丫头,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年纪太小了些,威慑无用,只好道:“姐儿屋里的几个小丫头子们正没趣儿呢,你们小姊妹一处说话,也免得来打扰我们。只是一点,看着时间便去回太太话要紧。”说罢,仍扬了笑脸让赖嬷嬷往她房里去了。
几个小丫头被王嬷嬷这么一说,心里都有些不安,便都看向领头的甘草。甘草看着王嬷嬷房间的方向,过了一会儿遂笑道:“看我做什么,正经回了张嬷嬷要紧。”
便有一个小丫头道:“怎么倒去回张嬷嬷呢?不是该回太太的话吗?”
甘草点了点那小丫头的脑门,笑道:“你竟糊涂了,太太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比不得平时。不说万事不去劳累太太,倒是这么点子小事儿还要去回禀太太,岂不是叫太太操劳了。如今太太既让张嬷嬷领着院内的差事,咱们一并大事小事都该回禀了张嬷嬷才对。”
几个丫头一听,果觉有礼,遂一行人又往张嬷嬷那里去了。
待得院中静了下来,院门避光的阴凉处,却见一个身穿青色古香缎裰衣的小哥儿走了出来,却道不是林泽又是哪个!
仔细回味着方才那个丫头的一番话语,林泽勾了勾唇角,这倒是个可堪大用的,聪明伶俐不在话下。又想着自己屋里服侍的四个丫鬟,虽心思不大又最乖巧不过,可惜,却是本分太过,为人难免有些木讷。
若是那个能言善辩的丫头果真是个好的,便提拔了给玉儿用也是极好的。只不知道性情到底如何,倒是要再看看。一边想着,一边往黛玉屋里去了。黛玉因嫌自己屋里冷,如何劝都不肯住的。又见林泽一心疼她,倒是越发地顽皮,只缠着林泽撒娇,必要晚上再在林泽屋里歇上一晚才罢。
林泽原不肯,可见黛玉说着说着,眼角微红的可怜模样,又想着黛玉屋里服侍她的王嬷嬷怎样的作态,心里也是膈应。少不得,让白果、白芍又添了床单被褥薰笼等物,虽则是深秋的天气,然黛玉身子向来单薄,最受不得寒气。林泽早早地把这些事物一并预备下了,只挑着时候就要送过来的,眼下却很不必了。又想着,黛玉惯用的枕头还在她屋里,到底不想让黛玉晚上睡觉不踏实,忙忙地也不叫丫鬟来,只自己过来拿了。谁想,竟在外边儿听了这么一出好戏。
林泽目光微闪,看向王嬷嬷禁闭的房门,唇角的笑容却愈发地冷了。好一个荣国府里的管事嬷嬷,做事这样的没有成算,只把姑老爷家也当成了自家。且也不用他来腾出手收拾,这些人合该自己就能作死!
又说到,那张嬷嬷恭恭敬敬地把事情禀报了贾敏,屋内一片静悄悄的,只有薰笼里不时地爆出几声微弱的声响。林如海早已去了书房办公,余下的绿柔、红杏都在屋里束手立着。贾敏歪在引枕上,一手揉摁着额角,只觉脑袋生疼。
“张嬷嬷,您原是府里的老人,该如何办,您自然是有成算的。”说着,又睁开眼道,“我已禀了老爷,过两日就请了方嬷嬷来一并协理家事,到时候,一起料理了才算干净。”
“太太说的极是。”张嬷嬷听得方嬷嬷也将回府管事,心里更是踏实,“只是那赖嬷嬷?”
“只当她是个来作客的,家事一概不要叫她插手。”想了想,又道:“玉儿今日仍睡在泽哥儿那里,绿柔,你去守夜。另派了得用的丫鬟去玉儿的屋里服侍,那些个不顶事的丫头一概不要,性子软弱又没有个刚性儿,如何能叫玉儿过的好。”
“太太且安心,我已经挑好了人。”说着,张嬷嬷便从身上拿出一本小册子,翻开其中几页,道:“这几个既是家生子,又最是伶俐的,性子又平稳,做事又老实。只是先前那院子都由……故而没能被安排进去。”
贾敏心知王嬷嬷把持黛玉的院子,叫底下的家生子都不能进去,只一味收了好处,放那些不顶事的丫鬟仆妇进去服侍,如今想着黛玉院子里冷冷清清,连个薰笼都不点了,心里更是又气又苦。娘家亲自送的人,如何竟是这般的模样。她不过离家多少年,那府里倒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