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因叹了一声,便要原先站在黛玉身后的那个丫鬟站出来,只见她身穿一件紫色小夹袄,身材小巧,眉清目秀的。便也笑道:“这丫头原一直服侍着我,最是妥帖细致的。况且你们才来府上,多少人事不知的,有她在身旁服侍倒也便宜。”又笑道:“她是名唤鹦哥的,模样倒也齐整,年纪倒比你这两个丫鬟大上一些。”
黛玉也打量了鹦哥一眼,见她低眉敛目十分乖觉,便笑道:“外祖母想得周到,只是我已有了一等丫鬟四个,再要鹦哥姐姐就不像了。可鹦哥姐姐又是外祖母所赐的……”说着咬了咬下唇,似乎十分犹豫的样子。
贾母看在眼里,只摆手道:“那便叫鹦哥仍做二等丫鬟就是了。”
黛玉,才对贾母福身道:“玉儿多谢外祖母,这鹦哥姐姐生得这样好看,穿着紫色衣裳又这样合适,玉儿想着,不若便改名叫‘紫鹃’吧。”才说着,又笑道:“外祖母,我因想着这姐姐在外祖母跟前服侍那么久,也像紫鹃花一样呢。”
贾母听得开心,便对鹦哥道:“从此后便改名叫‘紫鹃’罢,也是姑娘对你的厚爱了。”说罢,便要紫鹃站回去,自己仍拉着黛玉说笑。
林泽瞥了一眼紫鹃,见她嘴角微微耷拉着,似乎极委屈的样子,唇角一勾便带了几分冷意。这个紫鹃,眼瞧着是个老实的,恐怕内里却是个心大的。真是有意思极了,难道一开始就着眼想要做黛玉身边的大丫鬟不成,想得也忒便宜了,难道她竟不知道,就是林家的二等丫鬟,以她这样的,还算抬举了呢。
却说贾母因年事渐高,本就不耐长谈。虽有众人在旁凑趣说笑,到底年纪在那里搁着,哪能尽心随意的聊天呢。少不得见着时辰渐久了,便也表露些许疲惫之态来。
王熙凤最是会察言观色的,当下便笑道:“老祖宗可是乏了?”
贾母只道:“这午后又不许我睡觉,晚上还要在这里陪着你们说笑,我再不能的。”又笑道:“你们一个个的是白日里躲在屋里懒怠,晚上却精神起来,却苦了我这老婆子。”
王熙凤只笑着上来给贾母捶腿,又笑道:“老祖宗再精神不过的,纵是通宵玩乐也不在话下。只是今日也晚了,我瞧着几个妹妹都有些困倦了,独老祖宗冤枉她们说她们白日里躲懒,再没有这么冤枉人的道理。”
说得众人都笑了,探春几人也上来说了几句,贾母心知这是要休息的时候了,便拉着黛玉道:“我最想要你在这里陪我的,只是如今你住在梨香院,地方倒远,来回也不便宜。少不得也要你早些回去,免教天冷路滑的倒不好走。”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再不必担心,只包在我身上,我亲自送了妹妹回去,老祖宗可放心呢?”
果然,贾母笑着点头对黛玉说:“你别瞧着你琏二嫂子是个嘴皮子泼辣的人,可她这心,最是细致不过的。我们常日里说起,纵有百个、千个男儿也比不得你琏二嫂子能干,你才进府,多少事情没明白,只问你琏二嫂子,再没有不知道的了。”
黛玉便笑着对王熙凤道:“那日后,只求嫂子疼我了。”
“哎呦呦,瞧妹妹这话说的。”王熙凤一面笑着,一面便携了黛玉的手,只冲着外头说:“还不快打了灯笼来,再有,披风薰热了来,若要有冷的,可仔细着!”一应交代完毕,便辞道:“老祖宗,这里我就不陪了,先把林妹妹送回去要紧呢。”
贾母便轻啐了一声,只随她去了。
一路上,少不得又说出许多话来,王熙凤见林泽牵着林澜走在后面,便笑道:“好表弟,在老祖宗那里我有句话却没好问呢。你说你琏二表哥送了你好东西,是什么呢,我却好奇的很。”
林澜便笑着说:“琏二表哥每日都寻了好玩的玩意儿给我,有面人,有糖人的,啊!还有一个好大的风车!”说着,还兴致勃勃地比划了一下。
王熙凤便掩唇笑道:“平日里在家时也不觉得他怎么着,没成想去了一趟扬州,反而这样会疼人了。”因对林澜道:“好表弟,你琏二表哥可有和你说到我的事儿呢?”
林澜便眨了眨眼睛,疑惑道:“琏二表哥和我都说外头的风光,再不提家里的事儿的。”
原来贾琏在扬州,虽每日去找那媚娘温存,却总不忘回头带些好吃的好玩的给林澜。故而林泽对他印象虽不甚好,却也不甚差罢。何况林澜每日里拿着那些小玩意儿也最开心不过的,叫着“琏二表哥”可亲热的很。
几人又说笑几句,就听得一行人里忽有人道:“到了!”
林泽回头看去,原来是那紫鹃出声说到这话,见林泽看过来,当下小脸羞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王熙凤也看了紫鹃一眼,才收回目光看着梨香院的门说:“好妹妹,嫂子就送到这里了。”又对林澜笑道:“好表弟,日后若有好吃的,可得记着嫂子。”
黛玉便也笑着谢过了,又叫送她们回来的婆子仍提了灯笼送王熙凤回去不提。
一行人才进了梨香院,就见院中青杏正和甘草说着什么,青梅只在旁边含笑看着,见他们回来,忙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