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只道:“你不知道,这玉自打送我时,就被他强押着要带在身上,又说暖人什么的,我只是可怜他一片心意才戴了的。”
贾母听她们小儿家斗嘴,便也笑道:“你年纪小不认得,这岫玉是再好不过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原不该说这样的话,只是这玉实在难得。我还记得,我年幼时,家里也有一块,比你这块要大一些,只是品相却还不如你这个。”因又把那玉重新戴回黛玉的脖子上,只笑道:“这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你哥哥待你这样好,偏你还不肯承他的情。”
一时大家都笑了,独宝玉拍掌笑道:“妹妹有玉,表哥可有玉么?”林泽还未答话,便听得林澜奶声奶气地从自己脖子上拽出一块玉来,只说:“我也有玉呢。”
贾母看了看,也赞一声好玉。又听得林泽说:“老爷最是爱玉的人,故而给我们兄妹三人都寻了玉来戴。只是玉儿一直戴的是我送的那块,老爷便不再送了。”
宝玉听他这样说,喜不自禁,想着这样神仙似的妹妹,又是这样fēng_liú人品的哥哥,家中姊妹虽也好,却无一人有像他那样稀罕的玉。今日才来了这么三个表哥表妹,就看见这样好的玉来,他再高兴没有的。
众人絮絮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崔嬷嬷便上来问起黛玉之房舍。贾母说:“原想着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把你暂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见崔嬷嬷只含笑听着也不搭话,便看向黛玉道:“谁知你这样多的人服侍着,住在我这里倒不好了。”
不等黛玉说话,就听得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再有,妹妹带了再多的人来,只另安置着也就是了,独把妹妹亲近服侍的丫鬟一并住在碧纱厨里不好么?”
贾母只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说:“哪有这样的道理。”于是只揽着宝玉,这时又听得王熙凤来说,房间屋舍一并已经打理妥当,被褥纱帐也都换了新的,就等着林家住进去了。
黛玉便起身告辞,林泽也告退下来。崔嬷嬷仍一脸淡笑,沈嬷嬷早已经在新住处打理了。
一路上,林澜被林泽牵着,咬了咬下唇还是耐不住,只压低了声音在林泽旁边问:“哥哥,那个表哥为什么逢人便要问玉呀?”
不等林泽说话,就听得黛玉冷笑一声,只说:“许是他自觉这玉宝贝的很,便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故而问你罢。”说着,便也回头过去,只拉着林泽的袖口说:“哥哥,我现在明白你的话了,以后再不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来。”
林泽挑了一挑眉,心道:我又干了什么事儿了?可见左右都是贾府的婆子嬷嬷,也不好开口。便拿手摸了摸黛玉的发顶,仍像小时候一样无声地安抚了她一下,继续往前面去了。
待进了屋子,便见白果和白芍早在那里迎着了,又有甘草拿了一大把钱,挨个儿地分给了送人过来的嬷嬷,喜得几个嬷嬷眉开眼笑的,想到林家今日抬来的那一口口箱子,又摸摸手中的打赏,更觉得林家出手大方。
等那些个婆子都下去了,林泽这才转头去看黛玉,见她俏脸生寒的样子,只疑惑道:“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瞧着你脸色不大好了。现下你瞧这脸儿冷的,可是又有谁招惹你了?”
黛玉只冷哼一声,也不肯说话。倒是青杏委屈道:“大爷可不知道,这贾府的二太太说话忒不讲究了。”便把在荣禧堂后面小耳房里,王夫人对黛玉交代的那些话又尽数说了,说罢,只道:“大爷不知道,那二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半点子忌讳都没有,当真教人、教人——!”教人怎样,却说不出来了。
林泽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只气道:“我林家纵朝中不显,女儿家却再清贵不过的,她当我妹妹是什么人,难不成还惦记她那块臭石头!”一时心里怒极,横眉倒竖。
谁知,黛玉却笑出声来,脸上寒意尽褪,只瞧着林泽道:“哥哥这话再合适不过的。”见林泽看她,便笑道:“那二表哥,在二舅母那里是凤凰蛋儿一样的宝贝,可在我瞧来,的确是和顽石无异的。”
“听他今日说的那话,恁得孟浪。又说和我曾见过的,岂不知我们原是姑舅姊妹,自然样貌相似些的。”黛玉说着,又自叹息一声,想来是想到自己先时也发过这样的念头,故而一叹罢了。
却听得林澜突然问道:“哥哥,太太走了,为什么这里却穿红戴绿的,那样鲜艳?”
黛玉一听,神色陡然一惊,心道:是啊,母亲才去了多久,这老太太口里说着“所疼者唯你母亲一人”,可瞧着这府里,穿红着绿的,丫鬟婆子们皆是如此。再看那王熙凤和贾宝玉,活像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富贵艳丽一般,穿得几乎要烧灼了人眼睛!
林泽摸了摸林澜的小脑袋道:“这原是外祖母家,再没有做母亲的为女儿戴孝的道理。”
黛玉听了这话,哪里会相信。纵说贾母不必为贾敏戴孝守丧,可那王熙凤呢?那贾宝玉呢?口口声声念着姑妈去的早,可是掉转了脸照样穿得要人说不出话来。又想到王夫人今日话里话外都是要自己别招惹她的宝贝蛋,黛玉嗤笑一声,谁稀罕呢!
林泽瞧着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