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听得鬓角冒汗,只跪在地上道:“求大爷明鉴,这画并不是我画的!”
林泽冷哼道:“哦?不是你画的,却在你房内找到,是怎么个道理?再者,你初来乍到,谁会用这么一幅画来陷害你?不说这画中的意思,就是阖府上下,我也敢说,再找不出能画得这么好的来!”林泽狠狠地扯起地上的那张画纸铺展开来,只见洁白的画纸上,赫然是他小睡的景象。
眼睛微微地眯了眯,他虽饮了酒,却还不至于什么事情都记不清。犹记得,是长安亲手扶他进的落梅馆,再醒来时,又是顾致远和长安亲自送他到门口。这每一处,可不都有长安么!
长安却道:“我自进了顾府,就一直在顾少爷身边做事,从没有念过书上过学,也不曾学过画画的技艺。”这话说得很有些模棱两可。他进了顾府后,为了不引人注意,除了必要学习的拳脚功夫,其他一切都再没有碰过了。可在进顾府之前,他可学了不少啊。但是,这话他却不能对林泽吐实。
林泽细细地看了看长安的神色,半点也没有撒谎的痕迹,心里已信了大半。只是手里这幅画,说到底实在闹心。少不得,语气里有些烦躁:“那这幅画是何人所作?又为何在你这里?”
“这……”他总不能说,这是顾致远少爷见小主子你睡容可人,才一时情难自禁作出的画吧?!
林泽一看他有些支吾的样子,心头一凛。难道是顾致远画的?若是顾致远画的,长安身为顾致远的旧仆,怎么可以出卖旧主呢。虽然,这并不能算是出卖。想了想,林泽转而问道:“你以前在顾家做事,清……顾少爷可爱丹青?”
“顾大人对顾少爷极为看重,很小的时候已经延请名师为顾少爷启蒙,顾少爷对丹青也有独到见解,许多人都赞不绝口呢。”
林泽听了,已经明白这幅画是出自谁的手笔了,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后,才道:“拿下去撕了罢,我不想再看到它。”也不想管这幅画既然出自顾致远的手笔,为何却在长安的屋内发现。
长安便拿着画退下,留林泽一人坐在那里发呆。等回了房内,长安才长吁了一口气,叹道:幸好我早一步把画送去了主子那里,这幅不过是他后来临摹的而已。虽然小主子这次是没一怒而起毁了画,但是说不得那幅真迹在此,小主子会改变心意。一想到小主子那双清亮的眼睛含着怒意的样子,长安缩了缩肩膀。
主子说,小主子的性格一定是非常细腻的,所以想要得到小主子的信任,就要先暴露一点破绽。所以,他临摹了顾致远的那幅画,假意放在屋里等小主子发现,果然……
看了看手里这幅连颜色都不曾上的画,长安动了动手指,还是把画按林泽的心意烧毁了。毕竟,这是小主子的心意嘛!
第17章 闻讯言黛玉洒清泪
却说冬日将过一半之时,沈愈与林如海谈及林泽功课,不由地叹道:“令郎聪明伶俐,合该好生教导方不有失他的天分。况他性情最是温和有礼,进退有度也是大有如海兄家风,只可惜,我不日要上京城,恐日后不能再多加教导他了。”
林如海微微一惊,忙问道:“先生怎么突然要去京城,此前竟没有听闻。”
沈愈便笑道:“原是我堂兄今冬旧疾又犯了,书院之中若无院长岂不是要乱。故而请我去暂代一些时候,我也不好推辞。”又叹道:“只是我那堂兄心中怕已打定了主意,要留我在京城了。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令郎。”
“先生说的哪里话,必能再见的。”林如海说着,心里却想到那蔚阳书院的院长不知道来信探过多少次沈愈的口风,都是想让他回蔚阳书院教书管事,一番兄弟情义就是他一个外人看来也很感动,何况沈愈。想来,若不是沈愈心性散淡,又兼之舍不得林泽这样的好苗子,恐怕早就回去了,哪里会留到现在。
这样一想,林如海不免有些可惜。林泽正是稚龄入学之时,若得沈愈这样的名师教导,自然大有裨益。虽然他能为林泽看顾功课,终究不能长此以往。如今沈愈要离开扬州去京都,此去一别,恐难再见了。
“如海兄,我倒有一句话要说。”沈愈轻轻地笑了笑,“不若让令郎同我一道去京都罢。”见林如海神色一怔就要说话,沈愈连忙摆了摆手,“如海兄也不必担忧,令郎天资聪颖,正该多见见世面。倘或一味死读书,反而耽误了他。如海兄,你想一想罢。”
林如海垂头一会儿,半刻后低叹一声:“也罢,既然先生看重他,我自没有话说。只是,我在此却要求先生一件事。”说着,林如海正了神色,看向沈愈的目光竟带了几分祈求,“我知道先生和那人有牵扯不尽的关系,只是我这孩子……”说着,神色越发凄然,恍惚道:“他既是我的长子,再不会变的。如今京中局势表面看着虽稳了,然而那太平盛世下的暗流仍旧叫人心惊。我只求先生,万万别叫泽儿遇见了那些人。”
沈愈听罢,心里已经明了。他沈家,一门翰林清流,又兼之蔚阳书院历代院长皆出自沈家,其影响自然深远。与前朝后宫的联系,不可谓不紧密。只是,沈家一门清贵,却从不参与政治风波,故而在当年的夺位之争中得以保全。眼下见林如海神色凄楚,想到林泽越来越清婉的相貌,心里不由地低叹一声,那孩子,越发地和那人像了。
“如海兄放心罢,我自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