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眼中一亮,顿时有了兴趣。白子画见果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一回当真是白子画多虑了,花千骨纵然身体和思维上都成熟了很多,可情/欲之事她是根本不懂的。不见当日七杀殿里,花千骨几次与白子画厮缠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半点不见真章,反倒是白子画,一旦失去理智纵情而为,连他自己都吓着了。
白子画之前怕花千骨察觉他的狼狈,情急之下说要教她画画,可见到花千骨真感兴趣,且刚听她说明白了当年的误会,又添了几分弥补旧憾的意思,倒当真生出了念头。有了这个想法,白子画便郑重起来,回身端端正正坐下,又令花千骨隔着书案坐在他对面,摆开了架势打算认认真真教她了。
一见白子画庄容相对,花千骨就想起师父以前授艺时的样子,习惯使然,她立时严肃起来。
两人相对而坐,白子画将手上的木盒缓缓放下,此时日光斜射入室,在地面上拉出两个长长的影子,一个挺拔颀长,严整肃然,一个窈窕玲珑,恭敬乖巧,一如旧时模样。白子画眼眶发热,心头又酸又麻。
花千骨没留意他的情绪,那盒子一放在桌上,她的目光就给吸引了过去。方才白子画捧在手里时,她只顾着听师父说要教她画画了,没留意到盒子。此刻却越看越觉得眼熟,十分像自己的一件旧物。
白子画手在盒子上轻抚两下,揭开盒盖。
花千骨立刻往里面看去,只见一卷白纸叠放在盒中,隐约可见纸上墨迹纵横,她心中一颤,不须再细看了,的确是自己的旧物,是当年她偷偷画下的自己与白子画相处的情景。
花千骨一时痴了,慢慢伸手取了一张,展开看时,画的是白子画端坐于前,自己立在其后为他梳发。又取一张,白子画运指成剑点刺勾抹,正在练功,自己捧着茶杯侍立在侧,神色中又是欢喜又是倾慕。再取一张,白子画披散头发,手中端着一只小碗,自己半个身子探到他跟前,青丝流泻一肩。
花千骨一页页地翻阅,不自觉地露出浅笑,心神已被拉入到了画儿中,那些单纯美好的过往。她看得极慢,不时停下来在画纸上摩挲两下,那上面的每一根线条她都记得,连自己下笔时忐忑又甜蜜的心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花千骨恍惚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如轻烟般淡去了,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一觉醒来,她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躲在师父的羽翼之下,却每天都快快活活的小女孩。
花千骨脸色忽悲忽喜明灭不定,白子画在旁边看着她,亦能体会几分她的心情。他口唇微动,却终究无颜安慰,只能干巴巴道:“你画画儿纯用白描,虽然笔意连贯线条清晰,人物也……栩栩如生,但这毕竟只是丹青中最基本的技法。况且你勾勒之时粗率生硬,笔锋不够圆转如意,若你当真想学,还需再下苦功夫。”
花千骨轻声道:“师父说得是,我当年不过是自己胡乱揣摩着画的,自然有许多不足之处。”
两人一问一答毫无舛误,只是花千骨答过话之后,便沉默下来,白子画也不再说话,殿内寂静无声。
白子画方才说画中的人物栩栩如生,并没有说错,花千骨当年只是照着七绝谱生搬硬套地学着画,居然能够画成这样,的确颇为不易。这不是她天纵奇才,而是画中人是她情之所系,作画之时精血诚聚,是以笔法粗略然而气韵生动,也算得一件奇事。只不过此为特例,不是说花千骨再画别的也能达到这个水平。这一点,两人心里都明白,只不过没有宣之于口而已。
白子画看着那些画儿,不免又生出愧疚悔恨,但认错赔罪的话已说过无数,不但于往事丝毫无补,连自己都觉得无味得很,只得沉默。这感觉可不好受,就像有条毒虫在心里咬啮,心头上钻出个血洞来。
白子画不说话,花千骨亦心绪不宁不愿张口。她随手拨弄那叠白纸,不料一块丝绢轻飘飘地掉落出来,跌在她膝头。花千骨捡起一看,这丝绢薄如蝉翼,能透出光亮来,绢上是一个裸身男子的半身像,旁边还题着一行字,可不正是“山有木兮木有枝”。
花千骨登时眼睛直了。
“这,这……”花千骨颤抖着双手反复翻看帕子,没错,不会错的,这分明就是当年那块惹下无数是非的丝帕!
花千骨身子也抖起来,若非她一时情难自已,将对白子画的爱慕落于纸笔之上,就不会被霓漫天发现她的心意。霓漫天拿着这个把柄,对她百般羞辱胁迫,这些她还能忍,可霓漫天口口声声要把这事告诉白子画,那段时间她日夜惶恐不安,做梦都是白子画发怒赶走她的画面。
白子画也没想到这块帕子会突然掉出来,吃了一惊,也有些难为情。当初他得到这帕子时,花千骨已被贬去蛮荒,不在他身边了。他看到帕子,才知道原来夏紫熏说的没错,自己的小弟子真的对自己动了情了。那时他半是惊讶半是难过,也十分感慨,却没有丝毫生气失望,或者被冒犯的感觉。而且从那以后,他将丝帕随身带着,时不时便拿出来看看。也是他不肯深思自己为何会如此,否则,若他肯敞开心扉面对自己的感情,那时他就能发现自己的心意了。
一直到花千骨成为妖神,他决意去七杀殿时,才将丝帕拿出来,与幽若发现的花千骨的画儿放在一起,密密收藏起来。就这样,这块帕子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