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声却并不知道,他一下午无事可做,闷在屋里也不痛快,索性看起院子里的海棠来了。这里一进一进的小院都修得简单,任由花草自然生长,却别有一番风味。他背着手,看着海棠,却在想南京之事。这次的事倒是个好借口,回去便可以打电话同叶瀚文讲他要到上海了,看有没有人要他手里的棉,纱厂也可以借机变卖出去算了。
这两年日本人的棉纱厂也开得很多,一家接着一家,简直跟不要钱的一般。北方又连年混战,这几年全国的气候都不好,各地都在连年攀升,纱厂哪里开得下去呢。傅玉声叹了口气,厌烦的想着,这样的世道,除了烟土和枪支,哪里还有什么生意能好做。他正烦闷,身后便有人沉声的唤他三爷。
这声音除了孟青,不会再有别人。他吃了一惊,还不及转身,孟青已然走到他的身旁,同他说道:“三爷,我想了想,明天傍晚换人如何?”
傅玉声见他并不提起中午的事,也十分知趣,说:“好,只是不知道我大哥那边钱款筹备得如何了?”他对上海这边的生意不大熟悉,不知短短一日能否筹齐款项,虽然假戏,但还要真做。
孟青说:“我已经同傅先生通过电话了,说是差不多可以筹备齐全。”顿了一下,又说:“这笔款项我迟些时候再想法子还给三爷。”
傅玉声便笑了,这笔钱既然送了出去,就不会再收回来。他玩笑般的说道:“若是孟老板一定要还,那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孟青僵在那里,一下子就不说话了。两人之间一片静谧,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沉寂。傅玉声尴尬非常,正想着要如何化解,孟青突然说:“三爷。中午的时候,你喝醉了。”
第23章
原以为谁都不会再提起那件事,却不料他先开口说破,傅玉声大为意外,只好笑着说:“是么?大约又是丑态百出,让孟老板见笑了。”
孟青眉头紧蹙,似乎有些烦躁,他越是这样不说话,傅玉声越是尴尬得厉害,小心的试探说:“是不是我说了什么糊涂话?若是,孟老板可不要放在心上。”
孟青看他一眼,才道:“三爷,你把我认作了陆公子,还……,”傅玉声立时头痛起来,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说:“怎么会,我不至于醉到这样的地步。孟老板又开我的玩笑。”
孟青沉默了很久,才说:“三爷,你若是心里不痛快,那就同我说说,我听了也只会烂在肚里,绝不会同外人讲。”说到这里,又抬头认真的看他,“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三爷若是喜欢他,那自然有三爷的缘故。可若是要我说实话,我却觉着他配不上你。所以我看着三爷为他这样的难受,真替三爷不值!”
傅玉声原以为他是要兴师问罪,却不料是这样一番说辞,便愣在了那里。
孟青顿了顿,又说:“三爷,你若是没有心事,怎么会这么容易醉?你这样,我看着心里难过。”他说到这里,已经激动起来,言辞之中也很是不满,反问道,“你喜欢陆公子什么呢?他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生得比常人齐整些罢了。上海如今也不比南京差,你留下来,自然会有比他更好的,犯不着为他这样。”
这一段话实在是太出乎傅玉声的意料了。他觉着荒唐,觉得好笑,却又有种莫名的感动。原来自己担心了一下午,全都是白费。这个人对他全然没有那种意思,丝毫不曾疑心自己装醉的事情。孟青生气的,大约只是他同陆公子纠缠不清,引火烧身的那桩闹剧罢了。
他静了好一阵子,正在斟酌要如何开口。孟青却以为是说中了他的心事,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生气的说道:“三爷,你想开些吧。不过是个消遣罢了,何必当真!”
傅玉声想了想,顺着他的话说道,“孟老板,你每日都打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