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入宫时,我实是想半路蒙面把你抢了去。”贺兰馥眯眼回忆,不禁轻笑:“若你我有一人是男儿身,此刻想必已是神仙眷侣,携子带女。偏偏可惜……我纵有千般念头也不敢诉诸于口,不知晓你会怎样看待我,我怕……怕一旦漏了口风,你会视我妖异,届时连与你见上一面,言语一番也做不到了。”
“卿卿,这世间不容此事,我不敢赌……只敢隐在心里,每日念着你,担忧你在宫中安危。”
“幸好我陪你进了宫。”贺兰馥双臂一紧,似是生怕怀中人是梦中虚影,“真好,真好。”
“贺兰……”
贺兰馥锢着人,只是不放,沉默半晌,忽又道:“卿卿,世上总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从小性子冷淡,除你之外甚少情绪起伏。不曾想今日得偿所愿,按理说我该谢天谢地,但此刻我却还是不满足。”
“嗯?”
“卿卿。”拂去掩在夏若卿额前的碎发,贺兰馥神情认真:“我进宫也有两年了,我知道你在这南塘后宫也过得并不开心。”
此言一出,夏若卿心中微觉警觉,勉强答道:“宫廷后院,勾心斗角,这里头又有几个是过得开心的?”
“我也看出来了,你对南诏帝不曾动过真心。”
“这后宫之中,最不值钱的便是妃嫔的真心。”
“卿卿,若是……”贺兰馥盯紧夏若卿双眸:“若是离开此地,离开南塘后宫,我们双宿双栖,你可愿意?”
此言既出,夏若卿朦胧的睡意顷刻不翼而飞,怔了怔,强笑道:“这是南塘国的后宫,非是市井菜集,岂能容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只要你愿意,余下的你不用操心,我自会想办法。卿卿,每次见到那南诏帝,我都觉得恶心。而每次听到南诏帝召你前去,我都夜难入寐。既然你我在此都度日如年,何不设法离开?如今征战连绵,只要离开南塘属地,天大地阔,我们寻个偏僻淳朴之地过寻常人家日子,岂不比现今面上锦衣玉食,实则郁郁不欢的日子强上许多?”
贺兰馥越说越是开心,夏若卿心却渐冷。她看得出,贺兰馥此言是当真的。
心念电转,夏若卿扬起笑意,柔声道:“贺兰,你是否早有这打算?”
“这……算是罢。”
“你说离开南诏,是回北燕?”
“我长兄暗中筹谋良久,如今北燕形势混乱,正是大好的时机。”
“可是……妃嫔逃离后宫,是连诛九族的重罪。我若走了,夏家……怎么办?”
此句犹如腊月寒冰,从贺兰馥头顶当头浇下。贺兰馥愣了一愣,才道:“只要你愿意,我会设法与长兄筹谋。事由人定,总能想出法子的。”
“此事重大,需要从长计议。”夏若卿轻拍贺兰馥手背,轻笑道:“听更声近四更了,你若不累,我却倦了,先睡罢。”
“是我高兴过头了。”夏若卿一提,贺兰馥不禁赦然一笑。今夜大愿得偿,又兼药性袭身,不过呼吸间,便沉沉睡了。
唯有夏若卿,瞧着帏帘缝隙,睁眼直至天明。
☆、第145章
时日如白驹过隙,秋尽入冬,转眼便近新春除夕。
那日被惩处后贺兰馥便受了冷落,她却宛若不觉,反倒面露喜色,外间寒风凛冽,承明殿中却是处处暖意融融,教承明殿上下仆役不知该发愁还是欢喜。
新春除夕后宫按例是要举行除夕宴的。这是一年一度的大事,宫里无论出身,美人以上皆需赴宴。
是以到了除夕那夜,行宴的鸾凤殿内熙熙攘攘,美人如云。这除夕宴虽说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但年年都办,无非是些戏曲歌舞,说到底也没什么新鲜。但今年倒真有了几分新鲜气,皆因南诏帝莫名迷上了面上绘,来赴宴的妃嫔为讨得君王欢心,个个都在脸上作了画。但见那些原本美若天仙的脸上或绘了奇花异草,或描了诗词写意,也有些别出心裁的专请师父撰了传奇故事,还有几个只求君王一笑,也顾不得美丑了,更是作上山海经中传说的上古奇兽。一时间烛火之下,但见一半芙蓉面,一半斑驳影,本来欢聚喜乐的堂堂除夕之宴平添了几许阴森,直将太后吓得不轻。
太后吓归吓,毕竟儿子喜欢,她也不好说什么。她身边伺候的黄门明辨心思,私下吩咐了戏班曲团可了劲的上那热闹曲目替太后压惊。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殿中的皆是宫苑贵人,伺候的侍婢黄门生怕冬日的冷风冻着贵人们,那白玉炭不要钱似的往上添,加上殿下鼓足气喧闹的杂耍班子,直将殿内烘得直逼盛夏。
这殿里头热,酒劲儿也上了头,一个个美人儿憋得香腮红似桃花米分,眼波转似清水流,又不能失了体统去解外衫,只能硬生生忍着,不多会额间便见香汗津津。美人如玉,连体汗本也是香的,奈何那脸上涂抹的颜色却耐不住那滴滴汗珠,不多会便混作五颜六色,那些精心细绘的画儿更是糊成了泥。这下本就斑驳的面容就更吓人了,一团紫儿一团青,妃嫔们看到旁人脸上又是想笑,转念一思及自己模样又是彷徨,那表情真个扭曲。南诏帝脸色就更难看了,黑得跟涂了炭一般,要不是这面上妆是他自个儿弄出来的,只怕早就拂袖走了。
苏灵雨挨在南诏帝下首,见君漪凰瞟过她的眼神总是似笑非笑,偷偷取袖中小镜瞧了,心里也是郁闷。眼看红烛吐艳,歌舞正浓,这除夕宴还不知要闹多久,苏灵雨位置又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