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庵张惜春见过静贵嫔。”
来人上楼就先见了常礼,再一抬头便见楼中月光铺撒,清澈透亮,脸色顿时黑了两分。
“张术师,坐。”
夏若卿再一挥手,挽容识趣,立即下楼在园中守着去了。
张惜春也不多加客套,依言走到窗畔坐下。刚坐下,夏若卿就提壶替她斟了一杯酒。
“娘娘,这……”见夏若卿没开口的意思,张惜春显是沉不住气了。
“没成。”夏若卿也不多说,仰首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
“难道是脱壳的时候……”张惜春面色很是难看,又有几分疑惑,刚说了一句就知道不对,自己住了口。
养蛊第一难在蛊种,第二便是脱壳的时候。若是脱壳时蛊虫不愿从饲主体内出来,饲主便会遭反噬,饲主亡而蛊虫灭,两者同归于尽。
但一旦饲主能让蛊虫顺利脱壳,后面的事不过水到渠成。如今夏若卿还好端端的坐在对桌前饮酒,却又道是‘没成’,这让张惜春怎么都想不明白。
“你别问了,没成就是没成。”夏若卿似也极烦躁,眉心一皱,语气也重了些。
张惜春闻言冷笑,言语也不再恭敬,厉声道:“静贵嫔,你可知道我为了这只蛊种费了多少心思?!如今我将蛊种交给你,你一句没成就想打发了我?”
静了一刻,张惜春又笑了起来,阴沉道:“你想过河拆桥?”
张惜春年不过四十,却是白发满头,脸上疤痕重叠,肌肤皮肉萎缩,眼眶四侧、嘴唇边缘皆被收缩的皮肤向外拉扯。此时一笑,脸上骨骼扭曲,眼珠凸显,当真似是恶鬼一般。
夏若卿却似未见,又给自己斟了杯酒饮尽,才缓缓道:“真要过河拆桥,今夜便不等你来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脱壳成了,但分食时出了意外。”夏若卿放柔了语调,“夏家生死全系于一线,我也不想一年有余的心血一夕间付诸流水。只是世事难料,我也没法子,还望张术师莫要见怪。”
张惜春并不搭话,只是冷眼瞧着夏若卿。
“张术师也知道养蛊之难,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夏若卿今夜也只能在此向张术师陪个不是。还望张术师能重新予我另一只蛊种,重新来过。”
“另一只蛊种,呵呵,另一只蛊种!”话至此张惜春再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娘娘说得倒是轻巧。那只蛊种耗费我整整十三年,千难万险,将自己变作如今这不人不鬼的模样才炼成!娘娘一开金口,就要我另交一只蛊种给你?”
夏若卿显是不曾料及,讶声问道:“十三年?”
“不错,十三年!世间毒虫千万,却是相生相克,一类群种崛起,立时便有天敌而至,是以鲜有称霸者。只是这群种一旦能克杀天敌,便会繁衍生息,方圆十里尽是此类,人畜俱灭,别无它物。一物聚集太多就会互相吞噬,其中吞噬同类最多的成为王者。蛊种需要寻得一十二种不同毒虫王者,再放置一处互相厮杀,最终存活下来的才能成为蛊种。你可知道我为了寻这一十二种毒虫之王,走了多少地方?冒了多少险?若不是被毒虫撕咬,我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若不是中毒太杂太深,我怎会将千辛万苦才炼出的蛊虫交由你来养?!”
张惜春越说越是激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夏若卿听得呆了,半晌才喃喃道:“我倒是不清楚原来炼蛊种竟是如此艰难……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
这两句致歉说得极是诚恳,张惜春又咬牙片刻,忽地一叹,道:“罢了,这是天意。天意如此,娘娘还不愿认命么?”
夏若卿轻声一哼,道:“我命从来由我不由天。”
“好,我最喜欢的就是娘娘这种不让男儿的志气。我终其一生也只炼成一只蛊种,何况重头来过至少又需一年时日,虽说我深居简出也知晓夏家未必能再撑一年。娘娘不必着急,我这虽没了蛊种,却有一只成蛊,只是端看娘娘愿不愿意。”
一席话峰回路转,夏若卿如今是真摸不透张惜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声道:“我都能以我身养蛊,还能有什么不愿?”
“这蛊由娘娘自己养成,以后便由娘娘自身支配,虽是危险却是便利,毕竟蛊术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是以我虽有成蛊,却并未告知娘娘。只是事到如今别无他法,我也只能拿出来了。这蛊已是由旁人养好了的,与我给娘娘的蝼蛊不同,分为一母一子,由母指子,不能控人神智,却能毙人于无形。亡者无伤无痕,任谁都找不出缘由根据。人死子蛊就会自己爬回母蛊之侧,直至下次再从母蛊之令。”
夏若卿一凛,这宫中互相厮杀之事较之战场也未必少上多少,只是宫中耳目众多,往往动手后多少会走漏风声,区别不过是是否会被人捏住把柄,多少于声名有损。那蝼蛊虽能控人神智致人疯癫,却是耗时耗力,不如杀了一了百了来得干净。只是既是成蛊,有这等好物这张惜春自己又怎会不用,白白交予自己?
张惜春见夏若卿神情,就猜着她的一二分心思,道:”若是我自己可御此蛊,也不用流落到南塘受许多窝囊气。此蛊娘娘也用不成,这宫廷之内,只有一人可御。”
“谁?”
“贺兰馥。”
夏若卿一愣,旋即大怒,喝道:“不行!”
“娘娘且听我说完。此蛊与其他蛊不同,唯有北燕皇室血脉可压制,旁人一旦沾染就会爆血而亡。不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