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少安想用自己的血肉狠狠抹去刻在辛婉心上的所有。但指肚已被搓红, 雍字仍是熠熠亮泽,微毫不变。
薛少安紧攥着墨石坠,眼珠抖动不止。
湘南城,酒肆里。宫柒眼中清雅温文的关少卿已经喝了七八壶烈酒,宫柒从来都不知道, 自己的上司大人还有这么厉害的酒量。这还不止, 关少卿几无醉态, 闷喝酒水, 连话都不说一句。
“关少卿,差不多了。天都快亮了…”宫柒劝道,“您为鬼手女喝成这样,人家夫妻你侬我侬, 值得么?”
关悬镜顿住身, 凝望东方破晓, 怔怔又灌了一盏烈酒,“错过栎容,又不能为她找到失踪的栎老三…千里迢迢到了湘南, 真是只喝到了一口喜酒?”
——“您不是只来道贺紫金府的?”宫柒咂舌,“您带着属下过来,是想查案呐?”
关悬镜冷看宫柒, 沉郁道:“我问你,查案最重一个什么?”
“证据。”宫柒不假思索,“进大理寺时,您就告诉我, 查案破案最重证据说话,什么都有却独独少了证据,也可以被狡猾的犯人洗脱罪名,哪怕明知他是真凶,也是不能把他归案。当然,像戚太保那样随便就能斩杀一群姜人的…谁让周国都不把姜人当活人看呐…他们的命自然是不值一提的。”
“脑中已有大概,却怎么也找不到可以串联证实的东西。还不是一无所获?”关悬镜自嘲着又倒了杯酒,“回京之后,怕是再没机会了。”
“算了。”宫柒收起酒壶,“大理寺的悬案堆成了山,也只有关少卿您在乎。等咱们回去鹰都,该做什么做什么,您还是得孟大人赏识的关少卿。管他什么鬼手女薛侯爷。”
宫柒莽撞,也不算聪明,虽然在查案上天赋平平,但性子耿直也是个靠得住的人。关悬镜按住他的肩膀笑了笑,“天还没亮透,不如喝到天亮,再回去好好睡上一天一夜,之后…就回鹰都。”
“好嘞。”宫柒击掌,“这就对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虽不是人人都有一双鬼手,但美过栎姑娘那张疤脸的女子还不是一抓一把,等回去,属下帮关少卿挑个最好的…”
这话触痛了关悬镜脆弱的小心脏,关悬镜听得只想呕血…执起酒壶一口闷了个干净,生生把那口酸血给咽了回去…
紫金府里,旭日的阳光透过轩窗洒在栎容熟睡的脸上,薛灿侧过身凝视着妻子无暇美好的脸庞,指肚轻拂过她柔滑的脸,又定在了她微张的红唇上。
栎容睡的迷糊,顽劣的含住了薛灿的手指,薛灿忍着笑,一只手揽住她的肩,抚摸着,蹭弄着。栎容打着哈欠睁开眼,一头扎进薛灿结实的怀里,薛灿低笑,一个翻身又把栎容压在了身下。
栎容低叫,才开荤的薛灿也太生猛,这大清早的,难道还想再来一次?
“还要给爹娘敬茶请安。”栎容哀求,“小侯爷放过我。”
薛灿也就是存心逗弄她,可见栎容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真的情动,呼吸声也愈来愈重,俯面贴住她的脸,叼起她的唇尖不住的缀吻着…
——“小侯爷,该起了。”喜嬷嬷在门口轻轻唤着,“侯爷和夫人已经往正厅去了。”
薛灿身子顿住,脸上有些郁闷之色,低低应了声,不情不愿的支起身,栎容噗哧笑出,戳向了薛灿的脑门,“谁让你不老实,还不快起?”
见新人起身,喜嬷嬷进来去理床褥,栎容偷瞧昨晚被折腾得有些不堪的褥子,点点血色印在褥上,顿时有些发窘,薛灿自若的勾起栎容的指尖,端详着她今天的妆容,“我家阿容,怎么都好看。走了。”
沿路婢女都惊看着自家小侯夫人的脸,这张脸…那道刀疤怎么不见…有婢女窃窃私语,一定是小夫人用她的鬼手,描去了那道深疤。
但…有人不大明白,早些为什么不抹去呢?
正厅里,注视着走近的栎容,薛少安和辛婉也是僵住了脸色,薛少安泛黄的瞳孔定在栎容崭新的脸上,手一个哆嗦差点滑下茶盏,“婉儿…这…她的脸…是我眼花了么?”
“侯爷没有看错。”辛婉再镇定,也是惊叹眼前所见,没了刀疤的栎容,可谓真正的花容月貌,她步履轻盈,姿态窈窕,梳着新妇婉约的发髻,斜戴一根素雅的白玉簪,更衬得唇红齿白,剔透动人。她的脸颊红润,映着初为人妇的幸福光泽,她灵眸忽闪,蕴着对身边夫君的深深爱恋。
她的脸,盈盈如玉,不输世上任何一个女子,再巧妙的鬼手也不可能描出她此时的脸。辛婉豁然彻悟——那道深疤,才是鬼手女给自己布下的奇局。
一旁坐着的芳婆目露得意,老目扫过脸都□□了色的薛少安一众,鼻子里低低哼了声。
——“是栎姐姐呐…”杨牧跳了起来,“妈呀,我还以为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栎姐姐,你骗了我好苦…”
“明明是个绝顶的美人。”绮罗低叹,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为什么…”
谢君桓眉宇释开,也满是对栎容的惊叹,“生在义庄,也是身不由已的无奈之举吧。乱世美人几个能有好下场…鬼手女聪慧过人,既能护住自己,又能觅得良人…我谢君桓对她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薛莹怔然看着,星目凝住,闪出激动的泪花,双手合十口中低喃,“苍天垂怜,栎容孤苦,总算有今天。”
薛灿拉住栎容的手,拂开玄端锦衣跪在了薛少安和辛婉面前,栎容也赶忙跟着跪地,颜嬷把茶水送到新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