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容走出酒楼,对关悬镜摆了摆手,“西街,我自己去。”
“栎姑娘…”关悬镜的手怔怔垂下,失落的眼睫落在白蹄乌上系了几天的锦盒,又是差了一点,“改天…我再去找你。”
栎容的步子灵如小鹿,也不知听没听见关悬镜低下的声音,白衣融入长街,直往西边去了。
“关少卿。”宫柒上前,声音发着颤,“宋太傅…死了…”
——“宋太傅…死了?”关悬镜脸色大变,“什么时候的时候,死在哪里?”
宫柒缓了口气,“太傅府库房…昨夜,太傅一夜都没回房,直到要早朝,宋夫人寻到府库…尸身都已经凉了…”
“府库…怎么死的…”不知怎么,关悬镜脑中闪过在家中被砍去头颅的安乐侯。
“倒悬房梁,割破手腕…”宫柒齿间哆嗦,“宋夫人和管事进去时,血流成河,一地鲜血已经凝结…宋太傅肤如白绢…已经放血而亡。”
“放血…”关悬镜倒吸冷气,“太傅府戒备森严,什么人能进出犹如无人之境…还能鬼神不知在府库杀死太傅…”
宫柒几乎是要哭出来,大嘴动了动欲言又止。
——“宫柒,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关悬镜皱眉,“是还嫌事不够多么?”
“关少卿。”宫柒七尺男儿单膝跪地,“属下觉得,也许是鬼祟作怪,姜人,姜人鬼祟呐。”
“荒谬!”关少卿最恨鬼神之说,见跟着自己的宫柒也和无知百姓一样,面容顿起怒意,“鬼祟杀人?你在大理寺当职,也信这些?”
“不是…”宫柒辩解,“前日,关少卿记得么,集口斩杀数十姜奴给安乐侯陪葬…监斩官就是宋太傅,听说,是他向戚太保自请,以此告慰安乐侯…姜奴死后,被下令扔在乱坟岗上,那天晚上,有人亲耳听见…乱坟岗上有人…有人…”
——“说下去。”
“有人在吹埙。”宫柒豁了出去,“是骨埙…关少卿,骨埙呐。”
骨埙。关悬镜知道,埙有紫陶埙,有古木埙…但骨埙是姜国独有,姜土贫瘠,没有陶土,也少有木材,喜好音乐的姜人就用兽骨制埙,骨埙呈灰白色,多用野兽的头骨制成,吹起时,声音空灵,有一股飘逸荒芜之感。
骨埙材质特别,声音也极其好辨,只要听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骨埙…”关悬镜低喃,“旧乐悼故国,鹰都怎么会有姜人敢吹骨埙…”
“就是呐!”宫柒猛拍大腿,“何况那天乱坟岗上都是掉了脑袋的姜奴,除了野狗,哪个活人敢逗留?不是人吹骨埙,是鬼,一定是鬼!”
“见到吹埙人了么?”
宫柒摇头,“经过的人听见了也没有敢去瞧的,听的久些的人说,有个身影倚着坟堆,动也不动,后头路过的人说,好像也看不见人,但埙声萦绕,久久不散…真如鬼泣一般…关少卿,照属下看,一定是宋太傅监斩,姜奴冤死,就找他索命…不然,怎么会能在太傅府杀人?还是这样邪乎的法子?是…一定是这样…”
关悬镜抚触长剑,“鬼神,我从不信,只有活人装神弄鬼。走,去太傅府。”
“啊…”宫柒两腿哆嗦,“听说宋太傅死状可怜…这也要属下一起去看?关少卿,关少卿…”
见关悬镜大步流星,宫柒只得一个跺脚追了上去,“等等我呐。”
西街
转悠了半天的栎容有些懊恼,怎么就没拉住杨牧呢…因为,她根本没见过烟火。
西街的摊主倒是热情,给栎容夸了一堆自家的东西,但这卖的也忒贵了,能燃出花样的最少也要一钱银子,要花枝招展的,没有五钱可打不住。
知道紫金府富贵,栎容出庄子时就没带多少银子,做完买卖傲气了一把,百两黄金都不带眨眼的,愣是硬气得一锭都没收,这不还请杨牧吃了顿好的…栎容摸了摸瘪瘪的钱袋,试着问道:“还有再便宜些的么…”
摊主眼珠子动了动,见栎容貌丑不说,穿戴也不像富家,看了半天也没个准话,不但做不成大买卖,还吓走了不少客人,便存心逗她一逗,指着边角一堆捆着的细长物件,“呐,那些是旧货色,花样小些…二十文拿去,你要么?”
“二十文。”栎容暗喜,掂了掂钱袋豪气的倒了个干净,“真能放出花么?”
——“哪能唬你。”摊主拍胸脯,“放不出个花来,你掀了我的铺子。”
栎容捧起捆着的物件,看着是沾了灰,但也干干燥燥的应该点的着。栎容寻思着,只要能放上天开出花来,总不会难看了去,怎么也是自己的心意,薛灿金山堆里长大,什么样的烟花没见过?
栎容唇角抿笑,连集都不多逛,快步回紫金苑去了。一众摊主指着栎容欢喜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