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山走到近前,迎面一阵酒气扑来,看起来这位祝才子果然是嗜酒如命。他笑呵呵地道:“杨公子大手笔呀,为了吃几块地瓜,舍得下这么大本钱。呵呵呵,这里店东是我的表弟,这西天麦和蕃地瓜是我家园子里生的,带来些给姨母和家人尝个稀罕罢了。杨公子也爱吃么?”
杨凌一颗心落了地,既然找到了正主,也就不那么急了,总之这祝枝山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了。两下交谈几句,他就守财奴般扛起那袋被祝枝山称做西天麦的玉米粒子,盛情邀请祝枝山和两个西洋传教士去酒楼一叙。
祝枝山一听有酒可喝,顿时欣然从命,几个人来到一家大酒楼。杨凌吩咐手下将那袋玉米好生看住了,这才和祝枝山、火者亚三四人上了酒店,寻了一间雅间就坐。
甫一落坐,杨凌便急不可待地问起这蕃薯和玉米的来历,原来祝枝山是官宦世家,老父做过山西布政副使的高官,后来告老还乡。
祝枝山在33岁上中了举人,此后十多年来再无进展。虽然求取功名之心甚浓,由于年岁渐长,对于仕途也不敢太抱希望了,便在苏州老家置了房田产、又做起粮米生意,当起了富家翁。
前两年有一家百年前移居南洋的汉人因为得罪了当地权贵,辗转逃回了大明,在祝老爷储上为他料理果园,平素在果园里种了些从南洋带回来的农作物。
那些东西虽非美味,不过胜在稀罕少见,祝枝山便时常运些给开设在各地的米粮店出售,由于各地人不曾见过那些东西,销量并不好,不过偶有喜欢尝鲜的,出价都比普通粮食要高得多。
杨凌听说他把这些高产作物当成稀罕物儿养活,全然不能想到其中对大明百姓的重大意义,不禁责备道:“祝兄呀,这些东西是什么瓜果,那是极为高产的庄稼呀,若是在大明广泛种植,不知可以救活多少百姓,你只养在一个小小果园里,实在是暴殄天物。”
祝枝山撸着大胡子,眨巴着一对绿豆眼,对杨凌那种痛心疾首的模样颇有点莫名其妙。
其实莫说他是个赋闲文人,压根不会去想庄稼增产的问题,就是史书有载玉米传到中国后,长达数十年间,许多农民也只是在家中后院种上二三十棵,留着给孩子当稀罕物儿吃,压根就没想过用它来替代现有的农作物,更别提官方没有注意并记载的那些年头了。
小时候寄住在山东平原县的姥姥家里,杨凌就听姥姥念叨过红薯半年粮的谚语,玉米的地瓜亩产几千斤很普通。
而且它的适应性很强,耐旱、耐瘠,耐风雨,病虫害少,山地、坡地和新垦地都可栽培,不和稻麦争地,煮熟晒干的话能放上几年,比稻米还耐储存。
想到这些优点,杨凌不禁欣悦非常,对祝枝山也有些歉然:自己要不是为了开禁通商,被李东阳提起粮食问题,还就一样忽视了它,何况衣食无忧、不事生产的祝枝山?
杨凌觉得语气有些冲了,不禁讪讪地道:“小弟一时情急,出言莽撞了,祝兄莫怪。”
祝枝山端起杯来,如长鲸吸水般一饮而尽,笑道:“无妨,杨老弟心系黎民,是老祝惭愧才是。”他说完狐疑地看了杨凌一眼道:“不过……恕我老祝冒昧,老弟这般在意国计民生,莫非……是朝中哪位大人的贵介公子?”
杨凌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说出自己身份,这位祝才子会不会拂袖而去。不过如今既要用到人家,瞒是瞒不住的,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弟姓杨,单名一个凌字,忝为当今皇上的侍卫亲军统领,辖内辑事厂。”
祝枝山听了大惊失色,和他同桌饮酒,谦然自称小弟的杨公子就是当今圣上跟前最得宠的那位杨大人?他惶然立起身,拱手道:“原来是杨大人当面,失敬失敬,学生实在失礼了。”
杨凌意外地站起身道:“祝兄请坐,你我一见如故,何必如此拘礼?呃……”他看了祝枝山一眼,试探地道:“小弟在文举子中声誉可不甚好,本以为祝兄听了我身份便要拂袖而去,祝兄不介意我的名声么?”
祝枝山听了也是一愣,随即想起听到的有关杨凌的一些传言,不禁晒然笑道:“那些腐儒看人眼光‘独到’,学生可没那般见识。且不提大人在民间名声好得很,单是看大人对一个侍婢肯低声下气、对我这样的文人肯折节下交、能为百姓口食如此用心,这胸襟、品行、为人又怎么会差得了?”
祝枝山和唐伯虎放荡不羁、愤世嫉俗,属于文中的异类,同样不见容于那些正统文人。自已身受其苦,又和杨凌相识在先,见识过他的言行,自然不会为士林谣言所惑。
杨凌一听如逢知音,拉着祝枝山坐下,提起酒壶来为他斟满一杯,两人轻轻一碰,就唇饮了。彼此相视一笑,大生亲近之感。
火者亚三和雅思各两个可怜的家伙为了上帝的信仰,在这异域他乡饱一顿,饥一顿的,如今好不容易有顿丰盛的饭菜,只顾着填五脏庙。
这时听到杨凌的话,火者亚三才惊叫起来:“你就是杨大人?大明皇帝驾前最宠信的大臣?喔……上帝显灵了,上帝引领我来到你的面前,为我带来了福音了。”
杨凌呵呵笑道:“不敢不敢,两位教士先生过奖了,本官公务繁忙,答应二位的事一直没找到机会进言,不过二位可以放心,既然护国寺的西域蕃僧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