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亲昵的昵称。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嘶声力竭,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陈彦就站在星空下面无表情地听了好久,久到司徒都被电话那边传来的难听字眼惹到皱起了眉头。
这边陈彦偶尔说几句话,内容是一遍一遍地重复:“那笔钱不是我的,我和他从来没有联系过。”
十分钟过去了,女人骂累了。又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司徒清晰地听到女人的哭声和那句:“我这辈子都被你们两个恶心的同性恋毁了。”
陈彦似乎是摒着呼吸一般:“他胆子小,以后都不会了。你们好好地生活。”
女人哭着又骂了几句终于挂了电话。
陈彦愣愣的关了手机,眼睛亮亮的,像是水汽浮上了眼睛。
“医疗事故,他全责。医院同家属谈好了私了。倾家荡产,还差50万。”陈彦淡淡道。
司徒冷哼了一声。那个叫张闯的男人这些天他没少听到这个名字。
“他是我大学的学长。”陈彦看着远方,手里一下一下地摸着手机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比我大三届,我大一的时候他已经大四在医院实习了。大二那年,他研一,带了我们一个学期的解剖学实验课。我很喜欢他,于是那一年我的成绩全系第一,他的实验课我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学期结束的时候,我同他表白了,以为肯定会被拒绝,或者被当做变态,或者更加严重会被退学。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就在一起了。”
“大三的时候我父亲去世,家里一下子没有了经济来源。医学院很昂贵,而且我们都是7年制本硕连读。我拿了最高的奖学金,可还是负担不起学费,我母亲在老家身体也不好,需要花钱看病。那一年,他把他的奖学金和实习工资全部给了我。一直到我研一,他工作了,我能交得起学费,能负担生活,他也进了大医院,慢慢地生活有了起色,有了希望……”
“他结婚了。”
说道手机里的那个昵称的主人,司徒第一次在陈彦的脸上看到一种叫做“幸福”的表情。
那不经意扬起的微笑和弯弯的眼角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神情。
有一种——这个人是真正幸福过,令人羡慕过的真实感。
只可惜,这个表情,最后带上了浓浓化不开的苦涩。
“后来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他结婚了我还缠着他,她的妻子临盆前知道我们的关系,孩子没了。还没有从失去孩子的痛苦里走出来,又碰上了重大医疗事故……”
“小兰是个好女人。她是真的爱他,娘家能拿的都填进去了。还差那么大的数目……”
“所以,谢谢你。”
陈彦突然转头,亮亮的眼睛里映着司徒的轮廓。
司徒触不及防地看到一个浅浅的笑容。
没有“幸福”的感觉,只是扯着嘴角的一个动作。
“那50万我会还给你的。”陈彦真诚道:“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时间会久一些。”
司徒被突如其来的感谢陈彦的表情镇住。
据他所知,陈彦把市里刚付了首付的房子都卖了,把钱给了张闯。
真是……
“白痴。”
司徒发自内心地一句。
陈彦依旧笑着。眼睛里没什么温度。
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昵称。
司徒觉得这回应该是张闯打来的。
陈彦愣愣地看着手机半响。
“接呀。”
“不了。他们的生活已经够乱了。”眼睛里明明写着不舍。
手机暗了。
又亮了起来。
“哎——”司徒突然叫了一声。
因为他看到陈彦把手机直接从灯塔上丢了下去。
然后那个人就直勾勾地看向黑暗里,虽然强忍着,但是神情落寞,像是被抢去了棒棒糖的孩子。
因为灯塔太高,因为海水太广阔。
手机跌进海里,无声无息,没有一丝声响。
“丢了手机,他就找不到你了。”司徒觉得陈彦的故事像电视剧,于是自己也偶像剧了起来:“不后悔?”
“他不会来的。”陈彦说得肯定:“都是我欠他的。这样,就两清了。”
司徒摸出烟,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陪着滕诚,那人不喜欢烟味,就没带打火机。
想到他离开的前一日,陈彦找到自己的,要借高利贷的样子。现在回头再想,这个人,是真的很爱很爱那个张闯的吧。
而爱又是什么呢?
司徒一直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