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人回答他。
等他见到洪老爷子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着急寻找的那个身影正呆呆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老爷子,那个人头发是湿的,眼睛是红的,肩膀一直微微地抖着。
村民们都站在靠门的这一边,陆离那边一个人都没有,好像那边是一块被污染过的区域,没有人愿意接近。只有光叔,远远地坐在陆离那半边不远的沙发上,嘴里叼着烟嗅着,也不敢抽。
“大家怎么还没有走?老爷子没事了,需要静养。家属留下。”门口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齐骥认识,是镇上两天前新来的乡村医生。好像姓陈。
医生一来就被关心老爷子的村民围住问了半天。
好不容易把无关的人都打发走。
陈彦看了看病房里剩下的三个人。
“谁是家属?”
——“我。”异口同声。
齐骥和光叔的嗓门大。还有一个轻轻的声响是陆离。
“老爷子的记录在隔壁镇的医院里,我打电话去问了,这几年有过心梗,高血压和糖尿病有正常控制吗?”陈彦低头做手上的记录。
“呃……”光叔和齐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陆离开的口:“老爷子前几天受到过惊吓,糖尿病他自己不愿意控制,偶尔偷吃甜食,降压的药有按时吃。”
齐骥抬头看看陆离又看看医生,表示赞同。
“突发心肌梗塞,抽搐性心脏失去功能,还好急救的比较及时。老爷子身边的药要备着,先在这里观察一晚上,没事的话明天回去静养。”好看的医生皱皱眉头,加了一句:“老人年纪大了,贪吃很正常,家里人还是要看着一些,心脏病可大可小,急救不及时,可能就过去了。”
“哎哎,是我们大意了。谢谢医生。”
“是的,都是我们几个小的没上心。”
光叔和齐骥特别听医生的话,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低着头一直道歉。
“我查了一下,老爷子没有医保。”陈彦提醒。
“我们一直花钱买药。”齐骥加了一句:“啊,等会儿我刚好要开其他的药,我再找你开单子。”
陈彦朝齐骥点头。
“还有,你背后烫了好大一块,要处理一下,不然明天化脓了就麻烦了。”陈彦对着坐在那里发呆的陆离说。
“你受伤了?”齐骥皱眉。
“哦,没什么。”陆离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知道老爷子没事,也终于等到齐骥来了,他终于放下心来。这才发现肩膀像针扎一样疼。
“啧。”光叔先坐不住:“老爷子我盯着一晚,你带他去给陈医生看看,你们弄好了先回去。”
好一会儿,光叔又加了一句,是对着陆离的:“你救了老爷子,我们感谢你。你光叔之前那么对你……你是你,你爸是你爸,光叔给你道歉。”
陆离的鼻子一酸:“谢光叔,我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好——”
回家的路上,陆离坐在齐骥一辆破破烂烂的摩托车后面。从医院回来的路面坑坑洼洼,颠簸起来,让他肩膀上的伤难受得很。
“你抱紧我腰,就不难受了。”齐骥说了一句。
陆离慢慢地贴上了一个热热宽广的后背。都能感受到面前人强有力的心跳声。
安安静静的乡间小路上,只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
“有时候,真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安静了会儿,齐骥叹了很长的一口气:“镇上的人都很简单,他们心里的是非对错也直接。光叔肯承认你,慢慢地大家都会把你当自己人。今晚我们大少爷英勇救人,很棒。”
齐骥在安慰一晚上没怎么说话的人。
“嗯。”陆离小声地答,声音是虚弱的。
“唉,真是便宜了洪老爷子,我还没尝过呢,白给老爷子亲了那么几下。”气氛好点了,齐骥就没个正经。
身后的人脸一红,脸贴在齐骥的后背上没有力气回应。
一个刹车。
家就到了。
“汪汪——”
“爸,陆叔叔——”
车还没停稳呢。车库的卷门里就跑出来一人一狗。
小黄本想扑向陆离的,一闻到他身上的药味,嫌弃地迅速转向,扑向了齐骥。吐吐舌头摇摇尾巴求安慰。
轩轩是一脑袋扎进陆离的怀里,大眼睛红红的,带着哭腔:“呜呜呜呜……陆叔叔,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不是坏人,呜呜呜……”
陆离抱着怀里一个软乎乎湿哒哒的小东西,心早就化开了。
“轩轩不要哭。我……”
“呜呜呜……陆叔叔,你身上为什么那么难闻呀。呜呜呜呜……”小孩子的情绪一下子就发泄完了,思维跳跃也快:“有药的味道,还有……剁椒鱼头的味道……阿嚏——”
“你也丑丑的,男子汉不能哭的哦。”陆离被轩轩给逗笑了。
“哈哈哈——”齐骥站在老远点了烟,拍拍小黄的脑袋安慰了两下,欣赏着这边一大一小红着眼睛互相嫌弃的模样。
隔壁杂货铺门口的秦妈已经等了好久了,摸了把眼泪,调整了下情绪:“哎呦,小陆怎么弄的那么狼狈,去洗个澡,秦妈给你洗衣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