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殇缓声道:「刘喜年事已高,这几下,算是罚够了,扶下去,让御医好好治治。」
「谢……皇上……」刘喜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被人扶著,勉强行过礼,便让人抬出了大殿。
凤殇回头看向毓臻一边,那些刑狱官也早已停了下来。
他轻笑道:「静王可不是年事已高。一百下,一下都不许少,谁都不许求情,给朕狠狠地打。」
众人一听心里明白,看来皇上这是铁了心了。刑狱官们对望一眼,只能吞了口唾沫,又走回去继续打。
毓臻趴在板凳上,唇咬得发胀,身後又痛又凉,想来与血肉模糊差不远了,只是不肯求饶,见凤殇冷眼看著自己,似乎就在等著看他的笑话,干脆闭上眼,不再去看。
凤殇脸色微变,一挥袖,冷声道:「一百下,若朕知道少了一下,轻了一下,你们全都随他一起罚吧。」说罢,再不看毓臻一眼,转身走入内殿。
身後廷杖声始终不绝,伴著刑狱官战战兢兢的数数声,一下,一下,却始终听不到毓臻的求饶和惨叫。
那就打死了吧。
心里恨不得那人被打死了好,打死了便一了百了,再不会左右自己。
凤殇的脚步却越走越慢,就怕走远了,殿里有人说静王如何了他却听不到,叫不了停。
没有人叫停,走出十来步,听到的却是毓臻低低的笑声,越来越响,伴著阵阵不可遏止的咳嗽,笑得张狂,像是在嘲笑他的心软一般。
凤殇死死地咬住了牙,抬手捂耳加快了脚步。却始终无法摆脱,那笑声一直盈在耳边。
哈,哈哈……咳咳,哈……
醉若成欢 第四章
哈哈……
凤殇一个惊坐起,双眼睁得大大的,低促地喘著气,胸前起伏,好半晌才慢慢平复下来,定眼看向周围。纱幔罗帐,周围是暗淡的长明灯光,暗红如血。夜已静了,外面的人都是蹑手蹑脚,屏息静气,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皇上?」不远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凤殇一阵安心,认出那是自己的贴身侍女。
沈默了一阵,凤殇才低低地问:「眠夏,现在什麽时候了?」
「快三更。」眠夏轻声回应,「皇上,睡不著?」
凤殇笑了笑:「没事,你休息吧,只是做了梦。」
「奴婢给您倒杯热水吧?」眠夏也没多问,只是说了一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走远了。
凤殇慢慢躺回去,下意识地揪住一角被褥,压在胸前,彷佛还能感受到胸内异样的跳动。
只是,做了梦而已。
早朝时毓臻的笑声,一天里没有间断过片刻,连梦里,都不肯放过他。
凤殇偏过头,把脸埋在枕上。想起梦里景象,还是觉得动魄惊心。
梦到毓臻,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次,分外吓人。
梦到毓臻被打,看不清打的人是谁,怎麽叫都停不下来,廷杖一下下地打落,毓臻便像日间那样不哼声,只是身上早被打得体无完肤了。
再後来,就看到毓臻对著自己笑,极尽嘲讽,满是傲气,没有了在人前的臣服。一直笑一直笑,脸上流满了血,衣服也被血染得湿了,找不到伤在哪里。
他怎麽叫,怎麽闹,毓臻都没有停下来,只是一直笑著看他。
笑著笑著,就吓醒了。
「皇上,先喝点热水定惊吧?您没睡多久,喝过水再睡一会吧。」眠夏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凤殇回过头,好一阵才坐了起来,伸手接过了杯子。温热透过杯子传到手心,又缓慢流遍全身,让人逐渐放松下来。凤殇垂眼一笑,没有喝,只握了一阵,又递了回去。
眠夏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了,站在外头,等他吩咐。
凤殇翻身又要睡下,却始终有什麽堵在心头,终於忍不住问:「眠夏,你知道静王的廷杖打得如何了麽?」
眠夏似乎愣了一下,才道:「听说一百下打完,让静王府的人接回去了。」
「哦。」对答案并不满意,凤殇又道,「眠夏,你让人打听一下,静王回去以後怎样了。」
「是,请皇上保重龙体。」眠夏应了,有点担忧地说了一句,才轻声走了出去。
等她关了门,凤殇才又躺下,抱著被子,却始终睡不著。
那次偷偷跑到盛京看哥哥,第一次见到了毓臻。代价是被吊在村中祠堂中央,饿了三天三夜,身上自然少不了舅舅的鞭子留下的伤。要不是碰上雨天,秦泊怕他伤了筋骨落下病根而去求情,恐怕绝不是三天三夜能了结的事了。
只是隐约地觉得,并没有後悔。
说不上因为什麽,只是觉得哥哥有人宠著,就像自己被宠著一般,快乐而满足。
在那之後的大半年里,再怎麽难熬,只是想著那一夜看到的种种,就不觉得那麽难受了。
第二次见到毓臻,已经是半年後。
被舅舅关在房间里,让秦泊喂下不知名的药,跟两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关在一起,要学的,是床事。
再之後,女人换成了男人,被放出房间时,他几乎崩溃了。
舅舅说,哥哥能做的事情,你就不能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