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人前如此撒泼成何体统,容暄又气又怒,拿他大是头痛。见远远有将士好奇张望。只得伸手掩了他的嘴巴。
“……小叔叔,你不要跟他去!”皇帝掰开他的手,拿泪汪汪的眼看他。“朕不准你帮着他!不准你替他说话!不准跟他去!不准……”
小皇帝抵死不回去,容暄也拿他无法。一行人暂时退回山中安营。
皇帝交代完几名将领,一回头,见容暄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屏退了帐内其余人,偎了上去,带着七分讨好唤道:“小叔叔……”
看他方才处事应对,沉静稳重,分寸丝毫不差。人后却换了个样子。容暄冷眼瞧了他片刻,轻声开口:“皇上若还认我是叔叔,便就此收手。”
小皇帝闻言,心里一方暗火原就是恼着的。敛袍整色坐正了,只从牙缝里吐出个字来。“朕不!”
他素来位高权重养就的气势,此时发作起来,也是一番威仪气度。容暄心里不自觉便记得他到底是皇帝,也不好如何勉强他。只问道:“粮草呢?皇上这一路军马调动得匆忙。不过军士各带得五日粮草,过了这五日,皇上又打算如何?”
第 31 章
“小叔叔不必拿粮草来挟朕。朕先见之明,前几日便悄悄着人带了书信住并凉要粮。就是锻城不供粮草给养,也无所谓。”皇帝抬着下巴冷笑。“况而锻城军晌里,小叔叔私下已经挪用了部分。突然间再要供出一万军士的粮士,只怕也是难事。私用军晌的帐,朕还未同小叔叔算呢!”
容暄听他话里冷意,脸上淡淡退了分血色。下座来轻轻跪好,只慢慢低声道:“臣日前同皇上所提之议,不敢有开脱罪责的意思。”
小皇帝似乎要伸手来拦,想了想终是握紧了衣襟坐好,只张着黑不见底的乌溜溜眼睛,定定的瞧了他一会儿。略略朝前一倾身,低低道:“只要小叔叔莫管朕这一件事,军晌的事就不予追究。日后别的事朕也件件依着皇叔。好不好?”
这番话里意思就有些古怪,小皇帝说来却是央求的语气了。容暄微微一怔,只是低头淡淡应道:“皇上聪慧,必能分清事情轻重。臣违了法度,自当领罪。还请皇上回城。”
皇上见他跪着,早有些心疼,不过勉强按捺着。狠下心来不去瞧他
反而是容暄跪了一阵,径自起身告退。临出去时,又回头问:“皇上若不退军,不知粮草可有安排妥当?”
粮草调度,素是军国大事,须得经中书户部一应手续。必是皇帝,也由不得他一人说了算。若无粮草,自然久拖不得。
“小叔叔费心。”小皇帝一昂头。“朕出京之日,便暗地里着使臣前往并凉,并洲产粮,玳贵人家想必也是当地富户,有这两项,林府郡水患都平得了,若同朕说筹不来这点粮草,必是欺君。”
“林大人清明之人,未有户部指令,未必会依言而行。”府郡既非糊涂之人,小皇帝胡闹,他那里会就跟着胡闹。
“他自然精明。”小皇帝看出他心中所想,偏了脸冷笑。“朕着使臣前去之时,同时送去玳贵人孩子的生辰去玳贵人本家。玳贵人送选上京,他自然也有所经手。由着他愿意糊涂朕便跟着糊涂。他或是想要清明么,朕同清明起来,这可是个足够抄家问斩诛九族的罪。”
又道:“便是跟他没有关系,玳贵人本家原是忠良之辈,朕于此事不予追究,只提这一点小小要求,自然想方设法补偿于朕……”
容暄听他一一道来,显然是早有算计。倒是半天无话。
“皇上果真是长见了。”冷眼瞧了他一阵,终只得叹了一句,出了帐去。
小皇帝也不留,坐在座上生闷气。
一边心下恼愤。他在几位叔叔瞧来尚且年幼稚嫩,实则早不是良善可欺之辈。朝野上下各处俱有耳目,容暄军中用度,他大约得知,只是朝上朝下绝口不提,虽知容暄必是物尽其用。但军中粮晌亏虚,若是落到朝臣中有心人手里,着实是可治他重罪的罪证。
他私跑出宫,便留了这后招。本意是要替容暄补上空缺,奉上以显巴结讨好之意。谁想一到就遇上了钶笕。他自个身陷情中,一看钶笕的神色便有所知觉。暗里早气歪了肺。
他性子实则狠烈,所争夺的又比不得常物,一丝一毫都寸步不能让人。当下第二日便不动声色的调了这只兵马来,那粮草正好派上大用。定是要千方百计亡了那同他争夺之人。
再听六叔言及那厮竟敢公然求亲,新醋老醋混作一处,酸意浸得入心入肺。心里早是恨之入骨,定要赶尽杀绝一番,只教再无肖想之意,这小霸王才甘心痛快。此时那里敢罢手。
当下压下心思,细细思量一番,如此大好时机,箭上弦自然要发。当即便布了数对精兵,四下埋伏。意欲直取高原大营。
斥候来报,离原中挂了白幌,阵营巡查却不见丝毫松懈可乘之处。
小皇帝到底也不糊涂,当下压下阵脚,隐于群山之中,再做观望。
便在他这一观望之间,山岭里杀出一列人马,马匹神骏迅捷,马上人员彪悍,骑术精湛,负强弓劲弩佩弯刀,所持兵器各异。只是衣着乱七八糟,全无整齐之处。
小皇帝遥遥见了,不由得一呆,对方人马不等他回过神来,流星一般正指高原阵营,待得近些,齐齐放了一次箭矢,这一瞬的工夫,便切近了大营,手中也换过兵刃。如一柄利剑般切入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