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某次生物化学课,好像是刚开课不久,大家对教授的画风还不熟悉,一堂课跑马灯似地过了一百多张。
下课铃响起,教授立着板擦说了一句“以上内容全部要求掌握,下个月随堂测”,然后拿着教具风度翩翩地走了出去,留下满屋子的人呆若木鸡,没一个反应过来。
沉痛的心情笼罩在所有人脸上,许苡仁皱眉翻看着没来得及做完的笔记,同时看了一眼身边的李超越。
一直以来他都把李超越当作一个标杆。
他们学的是同一套课本习题,听的是同一堂课,用的是同一个图书馆,理论上来说大家应该要会都会,要不会都不会。
如果某节内容李超越会了,而他自己没掌握好,那许苡仁就会归结于自身的问题,下课后必然要用数倍的时间把这段差距弥补上。
不过这次好像悬殊有点大。
过了没一会儿,李超越就开始和别人轻轻松松地谈天说地了,完全不受教授布置作业的影响。
许苡仁暗自沮丧,他思前想后,二人同进同出,唯一的不同大概也只有吃的饭不一样了。
这么说起来难道是因为他早晨喝了粥,而李超越吃的是鸡蛋煎饼的原因?
从供给细胞构成的养分上来说好像是相差了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卵磷脂和氨基酸。
他身心俱惫地合上课本,问:“你早晨吃那个什么饼,在哪买的?”
中午的食堂熙熙攘攘,两人并排在角落的一张饭桌边坐着。
“许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李超越掏出烟盒,手指在盒底弹了一下,一根烟就不多不少地刚好露出一截过滤嘴来,“抽烟吗?”
许苡仁睨了那烟盒一眼:“不抽,吃饭呢。”
“哦。”李超越自己把烟拎了出来点着,“你吃俩饼了,咸不咸啊?”
口感劲道的手擀大饼里夹了煎蛋和生菜,还刷了一大刷子的咸酱撒了把葱。许苡仁本来口味淡,但想到早晨少吃一顿这个,只好连吃两个补回来,如实道:“有点。”
“汤不热了,喝点。哎,今天那生化教授,你认识吗?”李超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评头论足之前先试探地问,“不是你亲戚了吧?”
许苡仁:“……不是。”
要真是他亲戚倒还好了,课件拷一份回来慢慢看。
“哦——”李超越顿时没有心理压力地开始背后道人长短,“你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能磨叽啊,叨叨叨一节课,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来来回回那么点儿事,嘚啵嘚啵没完没了的。”
许苡仁和大部分同学一样,聚精会神听了一节课,犹叹教授讲得太不拘小节,李超越居然嫌啰嗦?
他替广大群众反问道:“你都听懂了?”
李超越逆着窗口刺眼的阳光,高处不胜寒般地吐了口烟:“差不多吧。”
许苡仁敏捷地偏头避过那一阵二手烟的攻击,问:“八种必须氨基酸?”
李超越没过脑子张口就来:“缬氨酸,异亮氨酸,亮氨酸,苯丙氨酸,蛋氨酸,色氨酸,苏氨酸,赖氨酸。”
没有听起来面生的,应该没错。
许苡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低头看看手里,感觉自己有可能得再吃第三个鸡蛋煎饼了,问道:“你以前就会,还是刚说完就记下来的?”
李超越笑笑:“书上有口诀啊,‘借一两本淡色书来’,每个字谐音对应一种氨基酸。”
许苡仁:“哪本书?”
“这本。”李超越从自己一摞书里捏了一参考书本出来,信手一翻就翻到了对应的页数,“上课的时候随便翻翻,正好看见。”
别人一百多张看投影仪都看不过来了,他还有空“随便翻翻”参考书?也是算本事。
许苡仁在脑海中的里加上这一本,又问:“糖异生的过程?”
李超越潇洒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笔,随便找了张纸,连说带画,把丙酮酸沿着糖酵解逆过程、利用酶促反应、绕过三个酵解中的不可逆反应生成葡萄糖的一堆箭头和反应式龙飞凤舞洋洋洒洒了一大张。
末了,两个人都被他叼着的烟熏得眼泛泪光。
面对如此显著的差距,许苡仁不由得心灰意冷,拿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值勤的来了。”
李超越赶紧把烟头按进没喝完的汤里,“呼、呼呼”吹了几口气把周围的烟吹散,四处看看,“在哪儿呢?看见我了没?”
许苡仁:“不知道,我去自习了。你去吗?”
李超越:“……你别跑,你是不是骗我呢?”
好在溪流汇聚终成江海,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许苡仁咬着牙软磨硬啃了半个月,还是把借李超越的光脑东拼西凑还原出来的一百多张内容一页一页记在了脑子里。
说也奇怪,李超越在旁边的时候他就记得特别清楚,好像能想得起来这家伙叼着烟拿着笔写写画画的样子,不在旁边的话,许苡仁就有点恍惚。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有了总怕漏掉点什么的毛病,生化笔记先后复印了几份,分别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走到哪儿想起来了都能看。
“哎,许哥,许教授是不是管你管得特别严啊?”
一天晚上,李超越靠着栏杆,极没眼力界儿地站在他旁边挡光,“你不抽烟不怎么喝酒也就算了,怎么连对象也不谈个。”
许苡仁正趁着没熄灯翻看复印的笔记,换了个角度错开他的阴影坐:“哪有空。”
“不是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