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意识到是男人哭的镜头对他而言太过刺激了,脸皮立刻涨的通红,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四目相接的短暂瞬间,情况一下逆转。
他突然怒气全消,“你的眼镜坏了,……多少度的?”
“五,五百…”
“学校外面就有眼镜店,我陪你去重新配一副吧,五百度的眼睛看东西应该蛮吃力的。”
“不,不用了,……”我受宠若惊,一时不明白情形的变化。
“这儿是四楼,说实话我担心你能不能走到一楼不出事。”他口气像在开玩笑,我又羞惭又感动,有点怀疑他被撞坏了脑袋:前一分钟还怒气冲天,怎么现在对“肇事者”这么关心?
难道是因为我哭?!……我根本抬不起头来了,身不由己的被拉出了校门。
为了省钱我只在旧镜框里配了两片玻璃镜片了事,这还是花了三十块〔我生平第一次欠债〕。
接着“受害人”提出一起吃午饭。很久都没有人这样亲切的和我说话了,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对我亲切而关心,我感动的简直想哭。
受宠若惊到连行动也拘束到可笑……我去拿筷子,碰倒了辣油瓶,去扶辣油瓶又带倒了醋瓶。他没有笑我,只是帮忙抢救那一桌摇摇欲坠的调料瓶。一时窘不堪言。
他是个晒的黑黑的,但很精神的人。适度削瘦而健壮,从体格到眼神都充满自信。我们一边吃面,一边说话。
“不撞不相识!我叫er, 工美三年级,不过我只对摄影感兴趣。”
“我,我叫阮非,学自动化的……”
我也怯怯的自报家门。
“你是一年级的?”
“我二年级……”
“啊,真看不出来!”
我又没办法抑制的红了脸。很突然的,他对我说,“有没有兴趣当我的模特?”
“什么?”
“当我的摄影模特!”
“……可是,……”
我只知道人体摄影的模特都是女人,而且都是一丝不挂的……真让人吃惊,他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我想为你拍照。……你是混血儿吧?”
“不是。”
可我说了谎。我有1/4的俄国血统。据妈妈说,我那早逝的外婆是个苏联美人。外公在黑龙江工作时碰巧捡到了这个“大便宜”。后来外婆生下五个儿女,只有妈妈最像中国人。可是洋人深目高鼻的特点不巧遗传了一点到我身上,还给了我一头黑黄之间的乱发。妈妈当年不顾家人反对和我爸从黑龙江私奔到苏州,从那时起就没再回过老家。我也无缘见到那几位洋人似的叔叔阿姨。这段家世够写一部了,可我不打算说给任何人听。
而且我也不认为有个不中不洋的长相有什么好处,我从小就被邻居小孩骂做假洋鬼子。
er显然不相信,“你真的没有外国血统?你眼睛不是黑色的,……皮肤也白的不象中国人……尤其是鼻子到下颔的线条,……脸的轮廓也很漂亮……”
他如痴如醉的说,我始料未及,羞急之下几乎想钻到桌子下去。
“你没有眼睛不会自己照照镜子?!” 冷笑着的ray突然出现在脑中,一时间我不禁觉得er的话讽刺多过赞美,心狠狠的痛了一下。
“再考虑一下,当我的模特行不行?”他什么也没发觉似的自顾自的说。
“不行,我要打工!”我情急下回答的又快又凶。er黝黑的脸顿时像被蝎子蛰到,尴尬的变了颜色。
“对不起,我,我真的要打工,根本没有时间。从下午一直到晚上,……对不起了。”
我意识到失态又惶然的解释,er做出个笑脸,有些勉强,他说:“那太可惜了。”
“对不起,对不起……”
他勉强作出个笑脸,“我说说而已,你不用太在意。”
接下来我们一直无话可说,因为气氛被破坏了。
将钱还给他后我整整后悔了一个晚上,后悔不该对唯一一个对我说话亲切的人态度粗鲁。好象做了亏心事一样难受。我暗暗决定如果能再见到er一定向他道歉,然后当他的模特,按ray的话来说就是,别人看得起你才叫你为他做事,我不该不识抬举。可是如果要裸拍呢?……
五天后,也就是星期日,我很巧的又遇到了他。看来弥补过错的时候到了。
er站在一个名为“月牙湖”的人工景致边写生。我很喜欢他那副认真的样子,于是大胆走上前去打招呼。
他猛一回头,看见我后神情突然大变,好象看见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脸上满是厌恶和轻蔑。
我的心一下凉透了,还害怕起来,因为ray经常用这种表情让我哭。而现在的er是那么的像ray.。我的舌头粘在口腔里,什么也说不出,他抢先冷冷的开了口。
“请你不要妨碍我写生。”
我讷讷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一步,低着头逃开了。
er为什么会这样讨厌我?难道还在为我一时的情绪失控生气?那种表情,好象我是什么肮脏的东西……我越来越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发现了。
我羞惭的躲进一个熟悉的教室,突然发觉抬头看我的人,他们的眼神都是冷冷的,冷的让我坐不住,只得逃走。
我恐惧的问自己,为什么平日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别人都是用这种厌恶的神情看我?为什么没发现其实我坐的地方大家都远远的避开?还有,他们叫我“阮小姐”……我就像突然从一层自我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