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微微颔首,却不再追问,只道:“小弟这里没什么好茶,还望两位兄长不嫌粗劣。”
第二次再去,萧景琰就带了一大盒武夷茶做礼物。
梅长苏打开盒子,心头不禁一酸,脸上还得做出惊喜交集的神色:“这是上等的武夷茶?列兄可太客气了,这般昂贵的礼物小弟实在受之有愧。”
萧景琰摇头道:“这也是别人送的。我又不懂茶,放在我那白糟蹋了。”
梅长苏也就不再推辞,只是看着那向来只喝水的人一口口抿着他并不喜欢的苦茶,心里那点酸痛却越发重了。
当晚萧列二人准备告辞时,梅长苏拿出一幅画,道:“今天偏了列兄的好茶,无以为报,小弟这也只有这些字画还勉强拿得出手。”说着展开画轴,只见画上一角飞檐,一枝红梅自后凌空而出,姿态傲然,虽只寥寥数笔,寒梅傲霜的风骨却已跃然纸上。萧景琰对书画一道向来没什么兴趣,本待推辞,见了这梅花却是一呆,话便没有出口。
梅长苏接着道:“这幅红梅小弟已画了数日,列兄若不嫌弃,就当作那武夷茶的回礼吧。只是我还没想好留白处题什么诗……”说着侧头思索,又向萧景琰道,“列兄文武全才,可有什么提议?”
萧景琰本想说“我诗词一道哪里及得上苏兄”,可眼望着那殷红的的花朵,却不知怎的竟神差鬼使地脱口而出:“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
梅长苏心头一跳,偷眼瞥萧景琰时却见他看着那画发呆,于是道:“江左梅郎?他的名头小弟倒也听过……列兄竟识得他吗?”
萧景琰缓缓点头,低声道:“我前次所说的,那个爱好茶道的故友,就是他了。”
“我在茶摊上常听人说起这位当年的琅琊榜公子榜首,只知是个传奇人物,却不知居然是列兄的朋友。”梅长苏不动声色的道,一边将手中画轴铺在他平时写字作画的矮几上,提笔濡墨。
萧景琰听了他的话胸口一痛,低声道:“却不知……民间都是怎么议论他的?”
梅长苏侧目看他脸色,心下也自难受,想到他现在已是帝王之尊,众人知道他心伤梅长苏之死,怕是也没什么人敢和他议论自己。不由得放软了声音,只拣好听的说道:“有的说他学识过人,有的说他智计无双,还有人说他武功出神入化,只是轻易不出手所以才没登上琅琊高手榜,更有人说他其实是天上星君下凡,专门来辅佐当时不得志的天子的,所以等天子继位他便回归仙班了……”
他说到这列战英已忍不住摇头道:“学识过人智计无双倒是真的,但什么武林高手神仙下凡也太荒唐了吧?”
萧景琰却没说话,眼望窗外夜空怔怔出神,心道“他那样的人物,说不定真是神仙下凡呢?”
不一会儿画上题字的墨迹干了,梅长苏卷起画轴递到萧景琰手里,微笑道:“列兄王兄下次来,可要多跟小弟讲讲那江左梅郎的事,我也好到茶摊上跟大家显摆显摆。”
萧景琰微微苦笑点头,想到那人总把阴诡谋士四字挂在嘴上,怕自己成为明君的污点,若是他知道他死后三年在民间还有如此名望,却不知又会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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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萧景琰和列战英再来拜访,苏伍果然就时常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引到那江左梅郎身上去。列战英怕触动君主心事不敢多说,倒是萧景琰心中郁结已久,好容易遇到一个敢跟他提梅长苏又与当年旧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忍不住便说了许多。夺嫡翻案这些涉及朝堂皇室隐秘之事他自不会提,说的无非是些日常琐碎之事,上到梅长苏对治国安天下的看法议论,下到他那日穿了件什么衣服,读了本什么闲书,一桩一件,在说出口前他都没发现自己竟记得如此清楚。
他说得琐碎,苏伍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样子,只是安安静静的听,时不时插上一言问上一句,却总是恰到好处的引出他更多话来。
如此过了一两个月,前朝后宫都渐渐觉得陛下最近心情和气色似是都好些了。静太后早已从列战英那知道儿子在宫外交了个颇为投契的朋友,每次出宫都是去他那聊天,又仔细问明了苏伍的来历身份,知道只是个读书人,并不是那等会勾引着皇帝去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心下宽慰,更是巴不得儿子天天出宫才好。再听高公公说最近陛下胃口也比年前好些,那梦魇之症虽未大好,却也没再恶化,于是又重重赏了那个建议皇帝出宫散心的太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