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澧兰的声音有一丁点闫风没有听过的沮丧。
闫风自然没见识过。这么多年一直待在殿下身边,他心知肚明,殿下这样的人,自诞生之日起便注定了一生树欲静而风不止,殿下最大的忌讳便让露出弱点,让人拿住把柄。
所以,谢澧兰是为自己对卫子臻的一丁点心动而自咎。
“属下从未敢想,殿下对一个人动心之时会是何种情状。”
更从未想过,有一日殿下会委身男人,唉……
沉默良久。
此处除却风摇树枝的哀鸣,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谢澧兰拥着雪缎锦衣,唇畔的微笑绽开粉色的花翼,嘲讽地移开双掌,闫风惊讶地看着他一点点停止了脊背靠上胡杨树,镇定自若地扬着嘴角,透着霞染烟岚的迷离,和孤傲倔强的冰冷。
这是他熟悉的殿下。
“卫子臻替我报仇,亦或我亲自动手,结果是一样,但我所求不一样。”
“殿下……”闫风惊愕地讷讷,他太熟悉不过,殿下这种神态,负手悠闲,越是恣意fēng_liú,其手段便越是阴狠毒辣。
“以殿下现在的身份,羽翼不丰,根本无法与谢沧州抗衡。难道殿下一直以来依附卫子臻,不是为了借刀杀人,而是另有打算?”
“他曾经是我的刀,曾经是。”谢澧兰负手望天,可一旦刀和主人产生了牵缠不休的羁绊,于人来说,是致命的威胁。
“我在北燕安插了两座花楼,里边有我的暗探,但最近有线人来报,他们被人盯上了。”
闫风低眉,藏蓝的百褶曳撒外,软绿的狐裘软袍垂下轻逸飘飞的裳角,满树流动的羡雪银光里,像一径融冰而下的泉。
差一点便能触及到谢澧兰的青丝。
闫风吓得缩了缩脚,撩着裳服下摆闷声道:“这个,属下也不知。”
“还有,除了那两座花楼,孤在嘉雪关也有人,不幸罹难。”
谢澧兰说到生死之事,几乎是从来无波无澜的镇定。即便是他自己,站到闫风面前,说起自己身死复活的经历,也毫无利益情感。
以至于闫风深信,殿下自幼学习佛道,对生死之事看得比较透彻。
当然他也只是此时深信,他万想不到后面的周折,也不曾想过,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人会让谢澧兰如此殊深轸念。
“殿下,嘉雪关固若金汤,密不透风,您得到的风声到底是从哪个地方飘出来的,尚未可知。毕竟借尸还魂之事,太过匪夷所思,那摄政王应当猜不到……”
见谢澧兰抿唇不语,闫风转了转眼又道:“此时纵是卫子臻也不曾发觉,谢沧州与殿下的交情,应当远远不至于……”
“卫子臻若是能抵得上谢沧州的一半狡诈多端,孤便彻底无翻身之路了啊。”谢澧兰深幽的眸光不知落到了何处,悠悠一叹,一瓣雪花状的冰棱自眼帘前拂过,冰雪的寒气激得少年瑟瑟地战栗不止,他咬着牙道,“替孤守着嘉雪关,至多半月,卫子臻会动手。”
“那殿下你……”
谢澧兰清秀的眉目之间多了一抹嫌怨,“怎么还不走?”
闫风把眼望向那千丈错落的军营处,玄棠色的孤鸿影缥缈而劲瘦,似乎正急急追来,闫风登即脸色一黑,咬牙想:殿下要与卫子臻亲热,所以清场子了啊。
“殿下,重色轻……罢了,属下走了。”闫风一个燕子三抄水般掠出老远,幸得身后一片密密匝匝的胡杨林,沿着凝冰的羊肠之路一头便能扎入林子里再无痕迹。
闫护卫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胡杨林中拥簇的一片宛如玛瑙的湖泊,将自己挺拔如箭的身影悉数至于水中,他对着自己的脸孤芳自赏了许久,纳闷地想:我这张脸也生得不错啊,卫子臻他到底比我好在哪里?
谢澧兰没等来卫子臻说的第一句话,先被他手中的一床棉被裹紧了,接着又是一个沉重的拥抱、迫不及待的亲吻。
他淡淡地含笑,张开风吹干的唇与他回应。
卫子臻一路疾驰,喘着气松开他,手从身下的棉被里伸进去握住少年的,墨眉倒轩,“怎么这么冷?”
他的怒气和心疼让谢澧兰觉得又冷又暖,少年无可奈何地吐出一口热雾,抬起头来咬在他的喉结上,“嘶——”的一声,卫子臻没有丝毫反抗,反而将他的腰圈住微微上抬,谢澧兰的咬很快变成了舔吻。
“将军啊——”发旋上打落的呼吸变得燥热和急促不安,谢澧兰放开他倚入对方的怀抱,“我舍不得你。”
“什么?”
身前的胸膛一震,自己却被人箍得更重了,卫子臻满目惶惶,既惊且喜,又有一丝害怕失去什么的恐惧。软弱得让人……
“兰兰,这样的话真好听。”
“我会每天说给你听。”谢澧兰应承他,卫子臻简直狂喜不自胜,谢澧兰淡淡地漾开潋滟的眸,“抱我回去呀。”
“嗯好。”可怜被甜言蜜语冲击得理智炸成了渣渣的镇北王,直至此刻才想起来,恋人身体单薄,不宜受寒,他傻愣愣地绽开一朵灿烂的笑,抱着即使裹着一床棉被依旧纤弱的少年,唯恐颠着他,就这么一路温情地往回走。
谢澧兰阖着眼眸道:“我见了我的影卫。”
“嗯。”
只此一字,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不过不愿宣之于口。
“你不问,我与他说了些什么?”
“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卫子臻脚步一错,喉尖竟微微一哽,“其他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