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世时。猛子母亲去世的消息,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传回了坡上村余家,也就是安逸亲大姨大周氏的夫家。而作为跟余家比较近的亲戚,安家当然也知道这个消息。只是她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当年那个骤然失母,年仅七岁的孩子,成年后居然还能凭着早年母亲在世时的只言片语,孤身找上门来,让人不由心生唏嘘的同时,也很是令人感动啊有木有。
心里想着,周氏更是愧疚了。按理说哪怕仅仅是远房的亲戚家的孩子找上门来,只是让给带个路,也是个合情合理的请求啊。而且人家也没说非得让她自己去,她没空不是还有孩子吗?找个能带路的人能有什么难事?但是谁让现下还在夏收,安家本来就人手紧缺,家里一个多余的劳力都没有,而唯一闲着的那个还是个被迫休息的……
安母心想,哪怕找个外人也不会派他去啊。没得他人还没给送到,到把自己给累到在半路指着别人搭救。
“猛子啊,你看这事儿弄得,我们家现在也倒不开手,村里其他的人家,也都在抢收,连给你带个路的人都找不着……”
“没事儿的安姨,”那人,也就是猛子,眼神隐晦的从安逸身上飘过,本来到了嘴边的推辞立刻变了立场,“反正我这趟来也是打算在这里定居的,不耽误这一时半刻的。而且现在在你们家能帮上一点儿忙不说,要是能学会怎么收麦,以后也能给我省下大事呢不是。就是不知道你们家还有我住的地方没有……不过安姨你放心,我这人好对付,没有床,睡地上也成的!”
猛子拍胸脯保证的样子逗乐的周氏,“你这孩子,家里哪儿会没有你睡觉的地方啊。你放心给安姨家住着,等忙过这一茬,我让阿达亲自送你到家。”
说是学习收麦,猛子最终还是跟着安逸,帮着一起把已经装满一车麦子的牛车运送回去。
路上,安逸时不时的瞟向他的脸,真是越看越不对劲儿。这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味道,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被人光明正大的盯了好一会儿,再迟钝也会有感觉的,更何况出身特殊的猛子。他略微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他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人家察觉了?
“没有,就是觉得你的长相挺眼熟的。”偷瞄(?)被识破,安逸索性光明正大的打量,“你之前是在安阳城是吧。我以前也在那里带过一段时间,不知道咱们见过吗?”
“……没有吧,我很少出门的。”猛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却发现鼻尖居然紧张的冒出了丝丝冷汗。他小心的把汗渍擦掉,随后故作镇定的放下手,“也许我长得像我舅舅?不是都说外甥肖舅嘛。”
“也许。”安逸手一顿,不再吭声,默认了他的解释,心里却越发觉得自己之前见过这个人,只是当时的印象不大深而已。虽然这个叫猛子的确实长得跟他大姨夫有三四分相像,但是他身上传来的那种熟悉感可不是这么回事。
而且,没见过就没见过,心虚什么?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现实版本啊有木有。
“光听我娘叫你猛子了,你全名是什么?有字吗?”安逸眼睛一转,故作好奇的问。
这话里的“字”就是安逸对他的隐藏性试探。这人看着略显成熟,年纪还比自己大两岁,至少也得有二十一了吧。
在大庆朝,女子十五及笄,可以由父辈或者嫁人后的夫家给取字;而男子,包括麒麟哥儿,都是满二十岁后,由长辈和师长取字。当然,作为社会底层的平头老百姓和商人是没有这个资格的,能取字的,都是自认为读过书的知识分子。
安逸,曾经就有资格得到自己的字,在他外出求学那段时间。可惜……
这人身上的布料虽然猛地一看像是普通货,但是那质地,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去过安阳城跟达官显贵接触过的安逸。懂得“低调的奢华”这个词的真谛的,绝对不可能是暴发户,也不可能是平民和商户,而且不是世袭的世家,就是有名师教导,都是有资格取字的人。
然而,就在自以为算计好了一切的安逸,静静的等待对方“暴露”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十分出乎意料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