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是一把玩具手枪。
“这是我八岁生日,大伯和姑妈送给我的,带去给那个小孩吧。”景宸用平常的语气说。
父亲的手在两个玩具上停了一会儿,最终拿起了消防车。
“唉,”他盯着玩具手枪叹了口气,“希望他永远不要接触到武器这种东西,一直顺心顺遂的生活。”
景宸默默地放下了手。——父亲大概忘了,景宸从小便想像父母亲还有大伯小叔那样成为警察,这个假手枪是他小时候最爱的玩具。
“谢谢啊,景宸。”父亲捏了捏他的脸,找到了合适的玩具,父亲似乎放心了不少,站起了身。
景宸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父亲即将走出的背影,突然喊道:“爸爸?”
父亲转过了身。
“那个小男孩,”景宸沉默了一下,继续说,“是你的私生子吗?”
向来温和懂事的儿子居然会有这样的疑问,父亲震惊了,隔了一会儿,他走过来,扶住儿子的肩:“当然不是,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他……是你爸爸妈妈老朋友的儿子,你将来也会见到他的,你们要好好相处,……他很懂事,你见到也会喜欢他的。”
景宸默然地看着父亲的背影走出门,再回来时,只是一张黑白的遗像。
景宸从梦中惊醒,原本早已模糊的父亲的脸又一次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他看看夜光表,短针停在了1和2之间。他坐起身,不远处的地毯上,周一秋睡得正香,被子被他当成抱枕一样卷在怀中,半长不长的头发凌乱地落在脸颊,他本来就幼稚,现在看来又比实际年龄小了不少。
“……你见到也会喜欢他的。”父亲当年慈爱地这么说。
——还说不是你的私生子!景宸在心里不孝地想。
他走到窗边,山中雨后的月色比其他地方更加皎洁。如水的月光下,山石林木都像披上了一层白色的霜。
夜深人静,天地山林都在沉睡中。
景宸从行李中摸出一个透明的眼镜盒,打开其中的夹层,里面放了一个款式老式的铜钥匙。
在电子锁、加密锁、防盗锁风行于世的现在,这把铜钥匙的款式简直古朴得可以放进博物馆。
景宸把自己的薄被盖到周一秋的身上,看他了无心事的睡颜,过了一会儿,打开窗户,翻到了靠近窗的树枝上,从枝干上滑到了地上。
不久后,来到一扇破旧的木门前,这个是别墅旁水塔下面的门。
这个水塔白天时周一秋跟他介绍过,原本是为了别墅的用水准备的,后来严家父子们花高价从山顶上引下了泉水,这个水塔就荒废了。
门把手上,生锈的铁链绞了好几层,然后用一把更锈迹斑斑的锁连了起来。
——白天时景宸已经观察过了,只有这里的锁是老式的。
五年前,周一秋刚刚失踪一个月。
景宸坐在警局楼下的大厅,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黄昏,再到夜晚,终于看见了母亲匆匆走过的身影。
“妈!”他叫道,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侧目看他。
他还记得母亲那天穿着枣色的风衣,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健康貌美精干的母亲。
母亲听见声音,回过头,看见了儿子。她形色匆匆,好像正在紧张繁忙的工作中,但还是停下了脚步,向儿子走了过来。
“妈,”景宸等了母亲一天,真见到她,说话又踌躇了,“找到一秋了吗?”
母亲侧过脸,像是在跟旁边的人打招呼,躲开了景宸的视线:“我们在找,别着急。”
“他在哪?”景宸加大了声音,焦急地问,“是遇到危险了吗?”
“没关系,”母亲说,安抚地握了握儿子的手臂,“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景宸望着母亲,似乎从她的话语中并不能得到信心和安慰,猛地转头向另一边走去。
“景宸,”母亲抓住他,“你要做什么?”
“我去找他!”景宸回过头,说,“已经一个月了,不知道他会遇到什么危险!我自己去找他。”
“景宸,”母亲沉下语气的时候,就会有一种特别的威严感:“以你的级别,没有资格了解这次的行动。……别捣乱!”最后三个字,她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
景宸顿住了脚步,看着母亲,眼神里有很多的震惊、狼狈,和无能为力。
“回去吧,”母亲放缓了声音,“在家等我们,我很快带着一秋回来。”
景宸沉默着,低着头,许久,似乎还不死心:“可是……我可以做什么?”
“保持电话的畅通,”母亲敷衍地说,“如果一秋给你打电话,……”她停顿了一下,“你就去救他。”
——在失踪的几年里,周一秋从没有跟景宸联系过。
不久后,母亲也失踪了,等她被救回来时,仿佛苍老了三十岁,神志不清,身体机能也像是被药物彻底摧毁过。
她的手臂内侧,有一片烙痕,仔细辨认,是一把钥匙的形状。
景宸站在水塔下的门前,握紧手中的钥匙,塞进了面前的锁芯中。
——因为锈了很多年,塞进去时还费了一番力。
轻轻一转,“咔擦”一声轻响,锁开了。
——没有搞错。母亲重伤前留下的线索,就在这个水塔里。
第2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