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五年之内,我必迎你回国!”
他当时苦笑着应了。
谁不知道,做质子,十年若能回国,都是极幸运的……
他那时并不知道,也断没有想到,五年后,他真的又一次踏上了故土。
而那时,却已物是人非。
而陈昌同样忘不了那一天。
从无忧无虑的京城纨绔,一夜之间堕为北齐质子。
父亲冷着脸对他说:“你以为你那堂兄什么都没做吗?!蠢货!!”
他不相信。
他在等他,等从小就照顾他,教导他,保护他的堂兄来送他。
等了一天又一夜。
等来的,却是送别人群里,陈茜冷然的面庞。
可即便是这冷然的面庞,也不是做给他看得。
自始自终,陈茜没有看他一眼。
那种疏离和陌生,钻进了骨里。
陈昌离开南梁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当他重踏故土的时候,等待他的,是什么。
陈茜从建康回来的时候,正是夏至的日子。
吴兴城里早已收到消息:陈茜因功被封为临川郡王,都督会稽等十多郡诸军事。
陈茜回到府里的时候,如何也没有想到,迎接他的,竟是本该在徐州的沈妙容母子。
“你怎么来了?”陈茜面色不虞,轻轻喝问道,“简直是胡闹!”
最近张彪又开始蠢蠢欲动,再加上南方边境不稳,这地方岂是她妇道人家说来就来的!
“相公,妾身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处理一事,此事又在书信中说不清,故而……”沈妙容脸上露出一丝悲色,敛口说不出话来。
“何事?”陈茜皱起眉头。
何事竟然引得妙容如此失态?!
“潘氏和伯固,是……”沈妙容沉默了一下,终是说道,“是凉氏所为!”
“人为?”陈茜脸色微变,“说。”
“潘氏素来爱花,时常在园中铰花回房,在瓶中将养。那凉氏以密药涂抹花瓣,此药若用于常人,便能振作精神,进补阳气,但若用于孕妇,则对胎儿和母亲都极为不好……”
沈妙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接下来的话,即便她不说,陈茜也会明了。
“毒妇!”陈茜冷哼一声,“带来吴兴了没?”
“潘氏体弱,在府里好生安养,凉氏近将生产,恐舟车劳顿伤及腹中胎儿,故而……”沈妙容顿了顿,“不过已派人严加看管,知晓此事的人也悉数看押了。”
“这等事宜,你处理就好,何必跑来吴兴一趟!”陈茜眉头仍然不展,言语间对沈妙容带着药王来吴兴甚为不满。
“贱妾有错。”沈妙容忙伏了身,“只这件事贱妾实在不知如何处理……”她垂着头,发丝垂在耳畔遮住了半边脸,纤弱的身体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有甚难处!”陈茜抬手揉了揉鬓角,“待产下胎儿后一碗汤药赐死吧。”
“相公!”沈妙容惊地一颤,“这……”
“那你要如何!”陈茜突然站起身,声量拔高了几度,有些狂躁地走了几步。
他的面上,满是不耐和烦躁。
那是他从未对沈妙容有过的态度。
沈妙容愣住了,未说完的话卡在了嗓里。
作者有话要说:
刚考完马原。
第132章 脆弱
“巴巴儿不管不顾跑到吴兴,就为了这么件事!你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如何掌管后院!”陈茜毫不客气地开口训斥道,“既然不知如何处理,现在我说了,你又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若是这般多的想法,你问我做甚!!”
他狂躁地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待他说完后,伏着身的沈妙容已经半瘫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陈茜,他何时,对自己说过这般重的话?沈妙容悲从心来,眼泪不由地便留了下来。
陈茜一股脑地说完后,回过头来,正看到沈妙容泪流满面的模样,他心里莫名的怒火,便生生间卡在了胸口。
他有些懊恼地走了两步。
“我方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陈茜深吸了口气,极力压制着心中的躁火,“奔波一路,照顾药儿歇息去吧。”
他转了身便朝外走去,行至半路,顿了顿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