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文琦自知不可回旋,便才答道:“好。下官与齐家军众将,待候大人凯旋!”
柳断笛微微一笑,行容刹那,宛如谪仙。
随后,他便唤了宁楀,便装从次所之后逶迤而去。
待到了睿和十里开外,柳断笛嘱托宁楀道:“我此番前去,便将北齐交予你跟兆文琦二人,还望宁大夫成全,切勿与军中伤者为难。”
宁楀额首:“来此之前,我已做好破戒的准备。”
柳断笛歉然:“当真劳烦宁大夫,倘若不是没有更加合络的人选,我也不会请你随行。”
宁楀应声,道:“我只是瞧不惯毐官猖獗,北齐将士杀身成仁,肝脑涂地,又怎可与毐官相提并论。”
柳断笛轻笑:“宁大夫果真乃是豁达之人。”
宁楀闻言冷哼一声,又道:“不过我可提前明说,假如十日之内你不回来,我便不再管顾那些伤者。”
柳断笛柳眉稍凝:“十日……”
“不可商量。”
柳断笛终是应:“好。”
宁楀上前,执起他的手腕,几度把脉后道:“真是非去不可?”
“北齐长安,刻不容缓。”
“以你现在的身子,本该不得劳累。不过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便也不再多言阻滞。惟望珍重才是。”
“多谢宁大夫好意。”柳断笛报以微笑。迈前一步,停足回首:“到此为止罢。宁大夫护送之恩,在下改日再行答谢。往前便是罗门关,怕是有睿和人巡哨,宁大夫请回罢。”
宁楀果真停步:“好。你要应我,定要平安归来。这已是天大的答谢。”
柳断笛道:“在下自当悉力而为。”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朝罗门关走去。
余光瞥过残存花草,战火残壁,满是惜意。
再看一眼,再看最后一眼——
这便是苏朝的土地。
这便是苏偃今后的江山。
柳断笛跨过罗门关。
与苏朝地界两绝。
足下,依旧是枯草梵痕,疮痍遍地。想必睿和也不甚好过。
战,是为不战。
然而太多人却抉择以戮止戮,致使天下间生灵涂炭。
柳断笛渐渐觉得气闷,眼前发黑,怕是病发前兆。眼下局况未知,柳断笛更加顾不得宁楀的嘱告,取出红白各一丸,嚼碎咽下。
苦涩在口中化散开来,柳断笛亦不去在意。
他向来在意的,只有天下,与……将来得到天下的那人。
苏偃。
柳断笛苦笑片刻,自嘲无命观叹。
苏偃多半喜爱自己面皮诚善,只是这世间,又有几人诚善如初。倘若苏偃哪天知晓自己内心狠毒,又怎会继续爱慕。
只可惜,柳断笛即为薄命,又非诚善之人。
前行良久,柳断笛已然感到双腿酸软。好在前方火光隐亮,替他指明道路。
这一路行来,无人阻挡,无人过问。只说明意料当真——睿和等人前往次所置换虏者。
“阁下可是柳尚书?”
声音突兀响起,柳断笛忽觉背后一凉,竟是一把长刀抵近。然他并不惊讶,平静道:“正是在下。”
对方闻言,手中长刀从脊梁处逼上脖颈,嗤哼一声,道:“恭候多时了。”
柳断笛闻声答:“睿和次所静僻,不好找,险些使在下迷路。”
对方冷笑,操着一口怪异的中原话嘲讽道:“休要再逞口舌之利,你方大败在即,识相的,就快些退兵剿降,尚还有一线生还之机。”
柳断笛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你这区区兵卒,口气倒是颇大。睿和首领想我自投罗网,我现下来了,却不见他。莫不是怕了罢。”
“一派胡言!”那人手中微微施力,柳断笛脖颈处便划出一道来。
一丝鲜血顺之涌出,痛感尖锐。
他立时收手,恶声道:“我先不杀你,一切等我家主人发命。”
说罢,抵着他走入军帐。
帐内明晃,比之外处更为刺眼。那兵卒行礼道:“将军,苏朝派人来了。”
坐在主位的人转过身来,打量柳断笛:“你便是苏朝皇帝钦点救战的尚书?”
柳断笛见他语气和缓,却并非友善之相,只点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