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沉,周围没有风,除了远处工程车偶然传来的动静,还有一些听不真切、距离更加遥远的嗥叫,整片临时营地竟出奇的平静。
那些隐于黑暗中窥伺的危险生物,仿佛知道这片营地有它们无法战胜、无法超越的强大同类,它们战战兢兢,离得远远的。但与此同时,营地里又有什么强烈吸引着它们,如同最诱人的花蜜,促使它们本能地想要趋近。
负责上半夜巡逻的啄木鸟小队队长赵明蔚以及她的手下,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周遭诡异的气氛越来越浓,生物面临危险时的本能,几乎让他们的汗毛直竖。
深夜零点过后,露营地周边越来越安静,连远方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野兽嚎叫都停止了。
帐篷里,黑色的怪物猛地睁开眼。
它刚动了动身体,半张脸都埋在它皮毛里的凌鹿就发出了‘唔’的一声。为了不惊醒他,这头可怕的生物小心翼翼叼起被它压在底下的睡袋,盖到凌鹿身上。没再发出声音,它站了起来,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大眼睛还在熟睡,它才钻出帐篷,像一道闪电般迅速消失了。
它的速度太快,在附近巡逻戒备的啄木鸟小队成员,丝毫没有发现异常。
一路疾驰,穿过白天与变异巨猪发生争斗的那片灌木丛,又往前半公里,到达了另一片杂树丛,浑身上下墨黑墨黑、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的蛋蛋,才停了下来。
它紧盯着前方的一堆树丛,而在它锐利的目光下,那堆茂密的树丛开始簌簌作响,有什么从树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如果这时凌鹿或赵明蔚他们在场,也许会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走出来的,竟然是又一头变异生物!
这只变异兽通体莹白,它的浑身覆盖着椭圆形的鳞片,而这些鳞片正在夜色中微微发光。更为奇特的是,在它的头部中央,有一只细长的角。白色的角同样闪闪发光,带着微微弯曲的弧度,呈螺旋形向上。而犹如银丝织就的睫毛下,一对海洋般的蓝眼睛正与蛋蛋对视着。
这东西的体形也和蛋蛋几乎相差无几,非要比的话,也许它要更纤细一些。这一刻,它们彼此对视,一个犹如黑夜本身,而另一个却仿佛是月光的化身。
喂,长角的,这是我的地盘,识相的快滚!
低吼一声,对于这个长角的家伙,它身上那种奇妙的气味,让一直以来都待在凌鹿身边的蛋蛋有些迷惑。所以它难得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发出了警告。
我是白角。不叫长角的。
它对面那只白色变异生物,嘴里同样溢出一串低鸣,它在回答。
双方你一声我一声,竟毫无障碍地交流了起来。最后,白角又发出一阵鸣叫,随后转身像是要离开了。在它身后,蛋蛋想跟上去,又有些迟疑。
走到一半的白角于是又停下,它回头发出连串鸣叫,如同鼓励一样。这一次,蛋蛋不再犹疑,直接跟了上去。它们俩你追我赶,在白色的沙地上互相嬉戏着,打闹着,渐渐离开营地越来越远。
沉浸在与同类交流的喜悦中,蛋蛋暂时没有发现它正在离大眼睛越来越远。而将它吸引到身边的白角,这时不断轻咬它的脖子,或磨蹭它的身体,表现得越来越亲密。
白角在主动求欢。它是这片沙漠的王,进化速度远远凌驾于其他变异兽之上,但即便如此,它同样受本能的支配,而现在是繁殖期。对于突然出现在这片沙漠中的蛋蛋,白角自然认为,它和它一样。
但很显然,这一认知错得离谱。面对白角越来越不加掩饰的直白行为,一直跟着凌鹿生活的蛋蛋,表现得却像块木头。而当白角试图再一次将它压在身下时,蛋蛋彻底怒了。
它狠狠甩动着机械尾部,翻过身,一口咬住白角的脖子,用巨大的身体将之反压在下面,随后得意洋洋地发出一串咕噜声。
十多年前,开始研究变异生物的人类科学家们就发现,这些新生命体没有性别,或者说,在发情期找到合适的伴侣前,它们不会进化出性征。而求偶过程中,决定最终结果的,只有力量。双方只以强弱定雌雄。非常简单粗暴,但也非常高效。
这时,不断挣扎,发现无法摆脱身上重负的白角,也开始鸣叫。声调却和蛋蛋刚才发出的不一样,是一种示弱的低鸣。随后,白角就摆出了和白天那头变异巨猪几乎一般无二的臣服姿态,只是没想到,压在它之上的蛋蛋却开始索然无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