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初下华山之时,尤温最显眼的改变便是脸庞刚毅了不少,连眼神也更为内敛有神,整个人看上去是器宇轩昂,只是连日奔波让他有些削瘦,身上衣服也是灰扑扑的,赶巧赶上下雨,他便成了灰扑扑的落汤鸡。
谷雨时节,华山脚下迎来了这位归客。
华山弟子不得在小镇纵马,尤温在镇外便下了马,牵着马快步向镇门口走去。
小镇并未设卡,仅是以木桩为界,上有牌匾,龙飞凤舞写着凌云镇三字。
牌匾之下,一袭白衣的少年打着把油纸伞,正侧着身子目光无聊的盯着木桩细细研究。
只需一眼,尤温便能肯定这人是尤安。
他嘴角一扬,心中更是激动,惊喜唤道:“尤安!”
少年微愣,转身过来,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甚是好奇的样子。
这简直……尤温满心期待,却发现尤安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他本就不太善言辞,这下更是尴尬的把步伐调慢了点,又挤出笑容:“徒弟。”
尤安一挑眉,眼眸里染了点笑意。
少年年少时男生女相,这两年却长开了不少,虽然也不是英气勃发,但脸庞棱角分明了些,不会再让人觉得雌雄莫辩。
只是在这细雨之中,总让人觉得他周围笼着一层薄雾,风采清俊,却有着实足的疏离感。
字如其人,人如其字,都像画。
尤温步调再怎么慢,也毕竟只是短短的一截路,最后还是到了尤安身边。
走的近了,尤温猛然发现徒弟长高了太多,估计有了一米七四的样子,不知道长到十八岁,是否能赶上他。
尤安正值变声期,声音有些沙哑,语调却依旧柔和:“师父怎么没撑伞?”
目光盯着尤安,尤温呐呐道:“赶路不方便。”他这徒弟还真是长得有点过份好看。
“哦?”尤安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师父你爱fēng_liú倜傥呢。”他说着又笑了起来:“那我帮师父牵马,师父来撑伞吧。”
牵马?尤温迷茫了三秒,才想起他长大了不少,不是那个赖在马背上不肯下来的小孩子了,牵马应该算是举手之劳了,但是……
他目光望向自己那匹比自己还脏的马,瞬间做了决定。
“不用,我来撑伞就行了。”尤温说着,一把就把伞抢了过去。
尤安……
两人并肩而行,近在咫尺。
尤温差点泪流满面。
他回来之前确实有捎信回华山表明自己的归期就在这两三日内,但却完全没想到徒弟会跑到山下来接他,而现在他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尤安有轻微洁癖症啊,会不会嫌弃师父?
尤温郁闷,尤安却悠闲。
尤温发现,一进镇子,走过路过的小镇居民都一脸笑容的跟他徒弟打招呼,这还不算稀奇,更让尤温惊讶的是,尤安这个早发性高冷患者居然还一一回了微笑。
其实,尤安一直也算挺爱笑的,一笑起来似银月带辉,叫人移不开目光。
反正,他尤温就移不开目光。
这就是他辛辛苦苦带回华山,在扬州天天惦念的徒弟啊。
尤安跟人打完了招呼,又偏头问他:“师父累了么?”
看见徒弟怎么会累?
他终于能够理解那些过年时不远万里挤着火车开着摩托车也要回家看孩子的家长们的心情了。
简直逆天。
尤温干脆的摇头,又问道:“徒弟你呢?”
“……”尤安半晌无语,眸光里却又有了笑意,只是这个笑意很淡,淡的在他精致的五官上几乎难辨:“我又没赶路,怎么会累?师父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山上?”
尤温再次摇头,他有宝要献,自然不愿意耽误片刻。
尤安面上一顿:“师父如若心急,那我们快点走吧。”
马不方便带回山上,华山子弟在这镇上便有一个寄马的地儿,两人先是到了马厩,尤安鼻子一皱,留在了门口,尤温跟那看马之人唠叨了好几句才出来。
尤安撑着伞漫不经心的候着。
尤温出门一见,赶紧跑到了伞下,一手接过了伞道:“回山?”
尤安嗯了声。
爬山是难事,更何况是雨天。
只是尤温毕竟在华山长大,到了山中,心态终于放松了不少,不如刚见尤安时那么紧张,开始说起些两年来的趣事来。
尤安静静听着,突然抬手把油纸伞扶了扶。
尤温赶紧道:“反正我都淋湿了,也没关系,你这白色衣衫,弄脏了可不好。”
尤安闻言不悦,冷哼了声:“这是你师姐非叫我穿的。”
“……”尤温好笑,终于又见着徒弟傲娇的样子了。
果然无论是一年还是两年,最终都是本性难移啊。
他心中一动,见尤安额前的头发有点遮住了眼睛,便想伸手给尤安的拨一拨,对方却飞快的避开了他的手,甚至半个身子都躲到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