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华最是喜欢与温言谈天论地。风光人文江湖轶事,事事皆言。
一日寻了山洞歇息,聊到了江湖逍遥山主的三公子。
逍遥山主的三公子fēng_liú倜傥,是出了名的俊朗公子,多少春闺少女芳心暗许,他却看也不看。后来到了春城历练,途遇同年才俊,竟看上了其中一个正派弟子。历练归家,一字一句对他父亲说了,惹得逍遥山主大怒,亲自断了三公子的腿。
没过几日那正派弟子派了信来,言说情意相断,自此便是江湖陌路。三公子郁结于心,腿伤难以愈合,不出一月便离世了。
沈琼华翻着火架上串鱼的树枝,有些悲悯,“我初闻此事,不明白他怎会看上个男子,后来我见的人事多了,便有些明白他。情愫乍起,依心而动,哪里用去在乎喜爱的是男是女。只是,他也太可怜了些。”接着又问温言,“不知换做是你喜欢了男子会如何?”
温言经由此事忆起了往事。想着如今三千青丝化雪的萧怀眠,想着那时满面血红的先生。听到沈琼华问他,默然了片刻,向火里添了根枯枝,应道,“自是看是否两情相悦。若只是单相思,便不作纠缠,一别两宽。”
“如果是两情相悦呢?”
“那便永生不放手。”
沈琼华闻言,心间微颤。
山河正静,半山斜日暖辉倾洒进来,覆着两人一片融融。
沈琼华侧头看去,温言看着远山寂寂,残阳金辉尽数落在那双眼里,纵使这人一副沉淡模样,也掩不住骨血中的风姿飒飒。
沈琼华一瞬脸颊热烫,心若擂鼓。他走过很多地方,听了很多戏文唱曲的一见钟情,他却总是觉得,日久方能生情,可今日他也如痴心旧曲中一样,陷进了一汪情愫中,他听过的那些可吹断人心的笙箫之音,皆抵不过温言一句“永生不放手”好听。
沈琼华内心欢喜而惊颤,心神难宁,后果便是两尾鱼烤得焦黑。
温言看了看黑炭一般的烤鱼,看了看缩在一旁不愿看着他的沈琼华,心中反复,终究还是拿着那鱼咬了下去。反正平日里沈琼华烤的鱼也没有好吃到哪里去。
只是沈琼华一直不愿看他,夜间便卷着大氅缩在一侧背向着他。
“你怎么了?”
沈琼华慌里慌张地又缩了缩身体,“没事!我我我就是累了。”
“嗯,睡吧。”
沈琼华拽着大氅的锦绣衣边,手心里渐渐冒出汗来,心间仍是跳得极厉害,无法入眠,如此到了后半夜守夜时便时不时地打着瞌睡,更是方便了逐影捉弄他。
这几日下了几场雨,沈琼华指的路便愈发难走,逐影的蹄子每每沾上些泥水便要闹上一通,欺负起沈琼华来更是花样百出。沈琼华告了几次状,温言皆是一副护短的模样,惹得沈琼华时常愤愤又失落。
夜雨凄风,两人一马在林子里难得寻着了间草屋,灰败蒙尘,蛛丝结网,显是久未居人,却仍是要好过屋外斜风乱雨。逐影踢踏着绕在沈琼华的身边,甩了他满身的水珠。
沈琼华气得大叫,“天要下雨,关我什么事,你这个是非不分的笨马!”
随后将水珠甩了回去。
一人一马争着抢着向对方身上甩水珠。温言不堪其扰,走上前揪了揪逐影的耳朵,“老实些。”
沈琼华哼了一声,在怀里摸索一阵,捏了两个果子递给温言,又回头看了看逐影,气鼓鼓道,“不给你吃。”
逐影喷了一声,十分不屑的样子。
温言看着手中其貌不扬的绿果,有些犹豫,却终是扛不住沈琼华殷殷期待的眸光,咬了一口。
津汁甜润,脆香可口。
“挺好的。”
得了肯定的沈琼华笑着将怀里的果子尽数掏出来堆在温言手里。正要生火时,却见逐影的耳朵动了动,温言也是一脸凝肃。沈琼华提了真气去辨听,混着雨幕丁零作响,一串马蹄声由远至近,向着这个方向传了过来。
沈琼华辨不出人数几何,却也听得出对方是多过他们的。他几乎是立时扑在温言身上,紧握着他的领口,在他耳边轻而急地念叨,“躲起来躲起来躲起来……”
暖热的吐息弥散开去,在温言的耳廓上晕染了浅薄的一层水汽。沈琼华丝毫未觉,只一心想着藏在何处方能不露痕迹。
温言对于与沈琼华同去扬州生了些悔意——这人身形姿貌,音笑怒骂,样样蛊惑人心。
温言单手稳住东看西顾的沈琼华,“躲什么?”
“行走江湖,当避则避。”
“不一定是前往琅嬛阁的人。”
“选了这样隐蔽的路来走,夜雨冷寒也要赶路,多半与此事相关。”
温言明了他的心思,大概实在是怕会再遇见那狂刀客一样的江湖人吧。见他仍是心心念念要躲起来,温言只得亮了手中的火折子,引着他看了看这屋子——小小一间,一眼看过去便看尽了,无处可藏无处可匿。此时出门,只怕会和对方人马碰个正着。
两人靠得极近,沈琼华颓靡着撞了撞温言的肩头。
温言拍拍他的背,淡淡道,“退无可退。你身具毒物,我手握利剑,见机行事吧。”
沈琼华听得“利剑”二字,立刻探手解了温言的太阿,在那队人马进来的一刻堪堪藏好。
温言未及细问,为数九人的一方已踹开木板门进了屋子。映着火折子的微亮,几人形状倒叫温言和沈琼华一惊——
满身血迹,狼狈不堪,其中一人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