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一生都是别人在巴结奉承他,养父对他有求必应,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后来认祖归宗,更是一帮子人围着他转,想着法儿攀他的交情。生父觉得他行事太过狠绝,想教训一顿,可每次关系一僵,为了缓和,反而私下里不断帮他打点开路,更惯的他嚣张不可一世。向来都是别人求他,他一辈子也没想过,有一天他想对一个人好,别人反而不稀罕。
他不怕他不稀罕,他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做错了,又叫他伤了心,失了望。
平叔很快来了,季斐还没醒,顾朗茳也没叫他,用衣服裹好了,轻轻把他背在背上,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的平叔一愣一愣的,连忙帮忙拿行李跟在后头。
季斐趴在顾朗茳背上,睫毛颤了颤。
他想起季定国生气的时候骂他下贱坯子,也这样骂他死去的妈,他总是很生气,总是忍不住回嘴,被扇了巴掌也不哭,瞪着眼睛跟他爸争。可现在他知道季定国骂对了,自己岂不就是个下贱坯子?千辛万苦地逃出来,人家不过使了点小伎俩,他就又乖乖地跟着人回去了。他不是傻子,清醒过来后怎么会不知道顾朗茳早算好了?要不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怎么就一点事儿没有,跑的飞快,比他精神还好?可是明知道如此,他却再也不敢像以前那像冲着他喊,顾朗茳,你怎么不去死!他想,如果他妈能再活过来,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全世界的人都瞧不起他也没关系,可是顾朗茳不是他妈,什么都不是。
这个人,打过他,骂过他,用最卑劣的手段对付过他。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竟然舍不得他死。
季斐从未想过,自己是如此下贱的一个人。
顾朗茳的步子猛然滞了滞,平叔见他不动了,问,“少爷,怎么了?是不是太重了,要不我来背?”
“没事儿”,顾朗茳声音很低,仿佛很艰难似的,“我就是嫌他太轻了。”他觉得心里头湿漉漉的,像是流了血,脖子也湿漉漉的,像被用刀子划开了,真他妈的疼。
☆、第18章 和
顾朗茳将季斐抱上车,搂着他让他靠着自己睡。
前头平叔忍不住一再地往后视镜瞧,简直不信后面坐的人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少爷。不论改变前还是改变后的顾朗茳,从来没有耐心这样对一个人。
车子一动,季斐就睁了眼,从顾朗茳怀里挣出来,他把褐色的羽绒服还给他,“不冷。”
“没事儿,你不是想睡吗?垫着当枕头吧。”顾朗茳将衣服卷成一团塞在他脑后。
季斐不睡了,脸对着窗外。
顾朗茳往外瞧了瞧,道,“平时挺热闹的,有很多摆夜摊的人,吃的喝的都便宜,树上还挂彩灯了,你要是喜欢,明天我带你出来玩?”
季斐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等到了家,顾朗茳帮他开了车门,季斐想自己提行李,被平叔拿了,季斐没有动,抬着脑袋看了看眼前的大房子。
他这样沉默不语仿佛在接受某种命运安排的样子,顾朗茳突然觉得无法忍受,比直接捅他一刀还叫他难受百倍,“季斐,你要是真不想住我这儿,我开车送你回榆阳,回榆阳你自己家,好吗?”他先前只不过是怕他去找那种三教九流的旅馆住,怕他出事,他只不过是想让他住的舒服些,没想让他害怕,真的没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其实挺挫败的,又挫败又心痛。